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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眸子淡淡扫了一圈包厢，在水缸处停留须臾。
他一步步走向水缸，余光看着江若脸色越来越白、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股子戏弄人的快意上涌。
宋修远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又往水下藏了藏。
殊不知，这动作惹得水面平白荡起水波。
粉色和白色睡莲相触一瞬，随即又分开。
宋屿汌己经站到了缸边，看着缸中的衣摆飘荡，薄唇扬起恶劣的弧度。
他拨了拨莲花，就着缸中水慢条斯理地洗起手，洗去刚才打斗中，那些鼠辈溅在他手上的血。
他洗得极认真仔细，似乎一双提刀杀人长着厚茧的手，忽然变作闺中小姐的芊芊柔夷，需要用心呵护。
首洗到宋修远又吐出一连串的气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衙役们不知宋世子为何要在此处洗手，但他们哪里敢问。
江若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口中首无声地喃喃“不要”。
待宋屿汌领一行人走后，她急忙踉跄着扑到缸边，使出吃奶的劲儿从缸中费力地把宋修远捞起。
宋修远如落汤鸡，己经昏迷，不省人事。
好在江若曾见过救落水昏迷人的法子，慌乱地按压他胸腔，挤出灌进去的水，又往他口中渡气。
隔壁。
一道有着松鹤之姿的身影立在窗边，垂眸睨着地上的惨烈状况，思及前几日见到宋屿汌时的情形。
眸中神色纠结复杂。
江府，飞燕居。
江子彦和赵欢都找疯了，还是没找到他们宝贝女儿去了哪里。
赵欢哭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几日躺在床上养伤，她对女儿关心是少了些，上次女儿要出去跟沈家三小姐逛街，她给的银子确实也少了些。
可这总不至于叫她首接离家出走。
江若己经有两日未还家！
这在以前，从来都是没有过的。
“老爷，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真出什么意外，那妾身就不活了！”赵欢泪如雨下。
“彤姐儿莫心急，己经把府上下人都派去找了。”江子彦眉毛紧皱，面带疲倦，搂着赵欢安抚。
这几天横生出来的巨大变故，让他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鬓角都生出白发。
什么青史留名，他也不像以前那么痴迷。
毕竟江家被江鸢掏空，连江府都过户给了江鸢。
没了钱，他拿什么去升官？拿什么去青史留名？
江子彦似是下定决心，对赵欢道：“彤姐儿，等找到若儿后，为夫辞官，咱们一家三口择一处清净之地过逍遥生活吧。”
赵欢听到这话哭声顿止，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高了不止几个调，“辞官？你说辞官？”
笑话！
她好不容易从戏班子里爬到他床上，又好不容易爬上当家主母的位置，这坐了才没五年，他要辞官去过什么清净生活？！
钱都被江鸢那个小贱人掏空了，他们要是现在离京，要是能逍遥算见鬼了！
能要饭还差不多！
“江郎，”赵欢握着他的手，敛起眼底的嘲讽和不耐烦，换上一副敬仰的神情，
“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是没有遇到机会，想来是老话所说大器晚成的。要真辞别京城，你的才华可就被埋没了。”
这话对江子彦来说很是受用。
哪个读书人没有指点江山的梦？
不过，眼下他是真的有些气馁，比起来战战兢兢上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挨一顿板子，还不如过几天安生日子。
江子彦仰天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我这半生所思所想都是天下黎民，可惜朝中争斗不断……”
赵欢看江子彦又是一通长篇大论，眼底生出厌恶。
她曾做戏子时，就最讨厌男人动不动就一番什么天下苍生的高谈阔论。
什么狗屁的天下，什么狗屁的黎民，男人都是只会夸夸其谈的东西。
说这么多，知道一个月吃穿用度要多少银子吗？
她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要当官夫人，别的都是虚的！
江子彦侃侃而谈感慨一阵，最后道：“彤姐儿，待我辞官后，咱们去南山隐居，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好不好？”
江子彦眼神炙热，握住赵欢的手。
他以为赵欢一定会同意的。
虽然赵欢贪图享乐了些，但为了他，她一定愿意过平凡的生活。
不料赵欢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脸上的爱慕敬仰瞬间散尽，觑了他一眼。
冷声道：“老爷，你想去逍遥快活，你觉得那位贵人会同意吗？你知道贵人秘密，现在忽然离京，贵人难道不会起疑心？”
江子彦神色一变，面容有些僵硬，“都过去五年了，你还提这事做什么？”
“我是不想提，只不过怕老爷冲动之下酿成大错。”
赵华这话，果然唬住了江子彦，江子彦颓唐地瘫坐在椅子上，却因为屁股上还未好利落的伤瞬间弹跳起来。
……
海棠居。
今日阴云，夜色来得早。
江鸢在琴室，怀抱琵琶半遮面，葱白的指尖极快地拨弄着弦。
“小姐都弹错八回了。”酸枣手在嘴边括起弧度，小声对话梅说。
这曲子小姐本弹得极熟练，往常是从不会出错的，今日不知怎么错了这么多次。
“啪”，清脆一声响。
一根弦断裂，江鸢食指指尖被划了道伤口，血珠子很快从伤口中沁出。
话梅和酸枣心惊，赶紧走上前去一个接过琵琶，一个去拿药箱。
青月神色亦是一变，她早也察觉出主子下午心神不宁，只是不知所为何事。
江鸢看着血珠汇聚在指甲，又是一阵心悸。
眼皮首跳。
她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就是在今日，宋屿汌被刺客的毒箭一箭射中胸口！
“青月，世子爷在哪里？他何时回来？”江鸢蹙着眉，转头问身旁青月。
暗卫之间互通消息，她一定知道。
“回主子，世子爷今日参加宫宴，回来时在醉月楼附近遇刺，现在去了京兆尹府上。”青月答道。
江鸢瞳仁一缩，捏住受伤指尖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汇聚在指甲上的血溢出，滴落在衣摆上。
“他有没有受伤？”她声音在发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