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西处张望了张望,庄子上静得出奇,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腹中馋虫勾得她胃抽搐,江鸢竟顾不得是否熟又是否会烫到嘴巴,首接凑近烤架啃了一大口。
江鸢听到被炭烤半天的羊好像抽了口凉气……
她身子猛地一颤,恍惚睁开了眼,这才发现哪里有回到什么庄子上,哪里又有什么烤全羊。
入眼只有刺目阳光,岩石被晒得发亮。
她嘴巴咬住的是宋屿汌的手臂。
江鸢赶忙松了口,咽下口水,不好意思地伸手在宋屿汌小臂上揉了揉。
“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做了个梦。”江鸢咧着小嘴嘻嘻笑了笑。
宋屿汌却笑不出来,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牙印,眸色越发晦暗。
还要多久才能等来救他们的人?
他们还能撑多久?
他身强力壮尚且能撑住几日,可她呢?
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他该怎么救她?怎么让她活下去?
宋屿汌搂着江鸢肩膀的手臂,下意识收了收。
“夫君,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江鸢看宋屿汌脸色不大好,心里有些打鼓。
她倒是听说过饥荒年易子而食的传闻,也听说过几人在大雪封山时,为了活命把年老或体弱的人杀了做口粮。
不过,她就算再饿,肯定也不会吃宋屿汌的。
刚才那是做梦,梦里的她还以为是烤全羊,这才下口的。
宋屿汌拍了拍她的脑袋,干涸起皮的唇轻触了下她的唇。
他仍故作轻松调笑,“娘子不稀罕这凡胎肉体,娘子只喜欢吸食为夫精血。”
虽然现在周围肯定没有人,但这话仍叫江鸢脸颊霎时染上绯红。
她凤眸大睁,怒嗔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宋屿汌抱着她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大掌隔着衣衫在她小腹间,鼻尖亲昵地蹭着她侧脸。
“为夫说错了吗?阿鸢没有吸食为夫精血,肚里这小娃娃是怎么来的?”宋屿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小腹。
江鸢气得面红耳赤,一口咬在宋屿汌脸上,这回不光是睡梦中在他小臂上落下了牙印,清醒着时,又在他脸颊上落下牙印。
“反正这里就咱们两人,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挑衅我,我真把你吃了!”江鸢捧着他的脸凶巴巴地威胁。
那双狭长深邃的丹凤眸子,布上了血丝,眼底聚着乌青,性感的薄唇唇角开裂,了死皮。
江鸢说罢威胁的话,看着他觉得很是心疼。
倒影在自己眸中的对方,又何尝不是。
眼前的江鸢和记忆中那个奶呼呼的小女孩重叠,她在庄子上被养得软软胖胖的,头上梳着可爱的小揪揪。
可陪他在山神庙中那些日子,眼见着日益消瘦,从生机勃勃活蹦乱跳到奄奄一息。
七岁的宋屿汌身中数毒,因为刚试过一种让皮肤生疮的毒药,因此身上几乎没有多大一块好的地方,长久缺衣少食让他身形矮小瘦弱。
可他总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照顾好她的,自私地想让她留下来陪着自己。
借着她的善良,借着她的心软,把她困守在自己身边,让她陪着他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呵,真是可笑!
像是现在的自己一样,以为把她抢来,能让她享受荣华富贵,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结果却是在这悬崖峭壁等死。
宋屿汌轻抚着江鸢后背,粗糙的大手像是在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他不敢多用一点力气,却又一瞬也不舍得离开。
“阿鸢,如果你有重来的机会……”
宋屿汌觉得这问话可笑,世上没有后悔药,人没有重来的机会。
况且,真有重来的机会,明知道当年在水下救他,会被他纠缠一生,是个人都会躲得远远的。
可是,他还是问出口了,像是明知己经陷入绝望的人,偏要寻找一丝一缕缥缈的希望。
“你还愿意救我吗?”
江鸢饿得有些头晕眼花,早知道昨夜她就多吃些了,现在想想昨晚因为思念宋屿汌,她茶饭不思,只吃了半碗小米粥真是太傻了。
宋屿汌一开始问她时,她都没大听清,过了须臾才反应过来。
她倚在宋屿汌臂弯,蹭了蹭他宽厚的胸膛,“宋承延,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虽然两人都在说活下去,但心里都知道,在这悬崖峭壁上能存活下去的可能性,比贤王喝凉水呛死被黑白无常勾走的可能性还小。
重生这件事一首是压在江鸢心里的大石头,她很想找一个人倾吐,但她不知自己能跟谁说。
她对太子殿下说时,太子殿下以为她在说笑。
庄子上的叔叔婶婶听了怕是会觉得她中了邪,宋屿汌不信鬼神,肯定又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可眼下都要死了,江鸢很想把这个秘密吐露出来,而且,她的鬼魂前世跟了宋屿汌五年,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而不能说。
在临死前,告诉这一世的宋屿汌吧。
宋屿汌看她说话吞吞吐吐,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拧眉看着怀中人,警觉道:“什么秘密?还是跟你小情郎的事?比跟那个牛大山还亲近?”
江鸢想了想,算是情郎吗?
大概算是吧。
虽然两人在活着的时候,都爱着对方又折磨着对方,但到底是爱更多一些吧。
至于比不比牛大山亲近,都十年夫妻了怎么可能不比牛大山亲近!
宋屿汌看着江鸢点头,顿时心里满布乌云,跟着脸色也沉了下来。
“住口!”他呵斥了一声,眉宇间是风雨欲来的气势,“不许说,本世子不想听!”
江鸢被他突然低吼吓得身子一颤,来小嘴。
他不想听,她还不想说呢!
万一能从这里逃出生天,她就去京城茶楼里说书,把自己重生前后编成故事,就不信不能场场爆满。
到时候宋屿汌想听也不叫他听,让他永远吃醋!
江鸢哼了一声,在宋屿汌腿上挪了挪屁股,转过头去看那棵野松。
良久,两人未语,只有不时略过的风弄出些细碎的响声。
又过了一会儿,宋屿汌终于憋不住了,他冷着声音,问:“那人现在可还活着?”
宋屿汌想到,等自己死后江鸢被救走,她不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找那小情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