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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书房内，寒气比窗外的秋夜更甚，墨玉般的地面倒映着孤寂的烛火。
凌风垂首立于书案前，声音平稳地将锦绣堂内发生的一幕幕，事无巨细地禀报给墨绝尘。
他尽量客观，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但提及苏大小姐最后那番话时，语气中还是不免带上了一丝叹息。
从苏宏远最初的雷霆震怒，到柳承志的突然到访，再到那封信后，荣禄侯那堪称滑稽的戏剧性态度转变，以及苏浅浅最后那番与父决裂的刚烈之言。
墨绝尘指尖捻着一枚冰凉的白玉棋子，俊美无俦的脸上辨不出喜怒，深邃的凤眸中不起丝毫波澜，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官司。
“信。”半晌，他才吐出一个字，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凌风早己备好，双手呈上一份誊抄的信件副本。
那正是柳承志交给苏宏远，并最终让那位侯爷彻底变脸，放弃为女儿伸冤的“催命符”。
墨绝尘接过，目光一扫而过。
信是柳家老太爷亲笔，字迹倒是风骨犹存，言辞却极尽“恳切”，字字句句都透着老狐狸的狡猾与威胁。
前面大半篇幅皆是替柳氏“婉转”辩解，说什么“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多年操持侯府，纵无功劳亦有苦劳”，又暗示苏浅浅“年少气盛，易受小人挑唆，恐有误会”，望苏宏远“顾念多年夫妻情分，莫要因一时意气，伤了柳苏两家百年和气”云云。
看到此处，墨绝尘唇角甚至溢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嘲。
好一个“百年和气”，柳家这些年从荣禄侯府刮走的，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然而，当目光落至信末那几行，他周身的寒气骤然暴涨，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之中，终于有了一丝裂痕，随即化为一片骇人的阴鸷与怒火。
信末赫然写道：“……小女若有不是，自有柳家家法规训，断不敢有半分推诿。然浅浅小姐聪慧过人，近日与宸王殿下似有往来，此事虽未张扬，京中亦有隐秘耳闻。若侯爷执意偏袒于她，严惩柳氏，恐外界非议侯府甘为宸王殿下手中之刃，意图借王爷之势打压柳家，届时不仅柳苏两家颜面扫地，沦为笑柄，更恐将宸王殿下无辜卷入后宅腌臜纷扰，若因此事触怒圣听，以为王爷心怀叵测，插手臣属家事，引火烧身，怕是悔之晚矣……”
“好！好一个柳家！好一个皇后！”墨绝尘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那张素来矜贵的紫檀木书案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摆放的镇纸都跳了一下。
他怒极反笑，凤眸中杀意凛然，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们竟敢拿本王当筏子，威胁苏宏远那个蠢货？还敢妄议本王与苏浅浅的关系？”
他何时与苏浅浅“过从甚密”了？
不过是普陀寺偶遇，浅云院探病了几次，这便成了某些人眼中可以随意拿捏、泼脏水的把柄？
更可笑的是，苏宏远那个脓包，竟真的被这种拙劣不堪的威胁吓住了！
为了他那点可怜的官位和所谓的“大局”，便能弃女儿生死于不顾！
“王爷息怒。”凌风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心头一凛，连忙道，“皇后与柳家此举，分明是忌惮王爷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才出此下策，意图将您与苏大小姐的关系摆在明面上，让您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插手。”
墨绝尘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乖戾与嗜血：“投鼠忌器？他们也配？”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窗外，月色清冷，如水银泻地，映着他俊美却森寒的侧脸，宛如一尊即将择人而噬的修罗。
“苏宏远，为了所谓的侯府颜面，为了不得罪皇后，便能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被如此构陷，甚至不惜牺牲她的清白与性命。”墨绝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样的父亲，当真……可悲至极。”
他想起苏浅浅在锦绣堂那番决绝的话，那双清冷孤傲、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以及她最后那句“与荣禄侯府，与您苏宏远，再无半分瓜葛”。
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骨子里却比金刚石还要硬。面对那样的背叛与羞辱，她没有哭闹，没有哀求，只是平静地斩断一切，转身离去。
这份果决与狠厉，竟让他生出一丝……莫名的欣赏。
“王爷，那苏大小姐那边……”凌风迟疑地问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主子的神色。
他看得出来，王爷对这位苏大小姐，似乎与旁人截然不同。
墨绝尘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如同猎豹锁定了猎物：“她既己与苏家划清界限，那便是自由身。苏宏远不配做她的父亲，荣禄侯府也不配做她的家。”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
“皇后不是喜欢拿本王做文章吗？不是喜欢牵扯苏浅浅吗？”墨绝尘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那本王，便让她好好看看，动了本王……看上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传令下去，”他声音骤冷，带着不容置喙的杀伐之气，“柳家这些年仗着皇后做的那些腌臜事，给本王一件件都翻出来，证据务必确凿。还有工部侍郎柳承志，他屁股底下也不干净，给本王往死里查！本王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引火烧身！”
“是！”凌风心中一凛，立刻应下。王爷这是要彻底清算柳家了！
“至于苏浅浅……”墨绝尘的目光投向荣禄侯府的方向，幽深莫测，“派两名暗卫，远远地护着。莫要让她察觉，也莫要让她死了。”
他倒要看看，她这条看似柔弱的“鱼儿”，离了苏家那潭浑水，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而且，她还欠着他“克制之法”的后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