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赤子勇闯繁华都市

第10章 镇中学的"土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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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乡野赤子勇闯繁华都市
作者:
春秋笔
本章字数:
6202
更新时间:
2025-04-27

开学前一天,陈小川在灶房帮母亲捆行李。化肥袋改的被褥、豁口的搪瓷缸、还有那本用油纸包了三层的《三国演义》。母亲突然从灶灰里扒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毛票——最大面值是五元。

"拿着。"母亲把铁盒塞进包袱最底层,"该花的...别省。"

陈小川知道,这是家里准备买母猪的钱。他喉咙发紧,低头假装系包袱,却摸到母亲偷偷缝在内层的暗兜——里面藏着三颗水果糖,己经有点化了。

开学第一天,陈小川的补丁裤就被钉在了镇中学的黑板上。

他踮着脚去够那根粉笔头时,裤腿"刺啦"一声裂了个大口子。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后排几个男生故意用夸张的语调模仿乡下口音:"俺们村头的老槐树啊——"

陈小川的脸烧得像块炭,手指在裤缝上着——这是娘用装化肥的尼龙袋改的裤子,膝盖处还印着褪色的"尿素"两个字。讲台上的班主任李老师皱了皱眉,从讲台抽屉里掏出枚生锈的图钉,随手把裂开的裤腿钉在了黑板下方的木槽上。

"站好,让同学们都看看。"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这就是不穿校服的下场。"

窗外的梧桐树影斜斜切进教室,把陈小川的影子钉成了一只被解剖的青蛙。

他数着墙上的裂缝熬到下课,刚想溜,却被李老师叫住:"陈小川是吧?村小推荐来的'神童'?"教案本啪地拍在讲台上,"月考不进前十,就滚回乡下中学去。"

回宿舍的路上,陈小川的解放鞋踩在水泥地上啪啪响。镇中学的宿舍楼有足足三层,白墙红瓦,窗户上还镶着玻璃——不像村小的茅草屋,下雨天得用搪瓷碗接漏水。

"305!你的铺位!"舍管大爷甩给他一把钥匙,突然压低声音,"娃,夜里盖严实点...城里孩子金贵。"

宿舍门推开时,陈小川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像是香皂混着某种水果糖的甜腻。六张铁架床泛着冷光,他的铺位在靠门的下铺,床板上光秃秃的,连稻草垫都没有。

"哟,新来的?"上铺探出个圆脑袋,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我叫王鑫,我爸是镇供销社主任。"他手腕一翻,亮出块银光闪闪的手表,"认识吗?上海牌。"

陈小川摇摇头,把包袱塞到床底下。包袱皮是件旧汗衫,露出半本《三国演义》的封面。

"什么年代了还看这个?"王鑫夸张地瞪大眼睛,从枕头下抽出本彩色杂志,"看《科幻世界》才时髦!"

杂志封面印着个穿银色紧身衣的姑娘,胸口别着枚闪闪发光的徽章。陈小川刚要伸手,王鑫突然把杂志一收:"洗手了吗?你指甲缝里还有泥呢。"

第一顿食堂饭让陈小川见识了什么叫"阶级"。

他端着铝饭盒排在队伍末尾,前面突然插进来三个高年级学生。打饭大妈给那几人碗里舀了满满当当的红烧肉,轮到陈小川时,大勺却只在菜盆上轻轻一刮——两块土豆,一块肉丁,半勺清汤。

"五毛。"大妈伸出油腻腻的手。

陈小川掏出一叠毛票,还没数清,就被后面的人挤开了。他蹲在食堂角落扒饭时,听见隔壁桌在议论:"听说没?今年乡下放进来十几个...""难怪饭菜不够吃..."

饭盒里的土豆突然变得难以下咽。陈小川摸出藏在袖口的辣椒面——这是他从家带来的唯一"调料",抖了点在汤里。红色的粉末在清汤上晕开,像滴血坠入湖水。

晚自习时,数学摸底考。

卷子传到最后一排时,王鑫回头冲他挤眼睛:"喂,会做不?不会我..."

陈小川没吭声。他扫了眼试卷,突然发现最后一道大题是《九章算术》里的"凫雁相逢"问题——正好上周在张老师那本破《古算考源》里见过。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急促的沙沙声,他用了三种解法,最后在空白处画了只简笔鸭子,嘴里吐出个对话框:"我比大雁快!"

第二天早读,李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眼镜片后的目光像两把锥子:"陈小川,100分。"

教室里"嗡"地炸了锅。王鑫猛地扭头,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你抄谁的?!"

"抄你的啊。"陈小川咧嘴一笑,"第三题你选C,实际该选B。"

李老师用教案本拍了三下讲台才恢复秩序。发卷子时,他特意在陈小川桌前停了停:"下周全县奥数选拔赛,你代表学校去。"

这个消息像颗炸弹,把305宿舍炸出了阶级矛盾。

"凭什么是他?"王鑫晚上在宿舍摔搪瓷缸子,"我爸给学校捐了二十套桌椅!"

陈小川蹲在走廊灯下刷题,铅笔头秃了就咬掉一截木皮继续写。秋夜的凉气顺着裤腿往上爬,他想起离家前夜,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烟,突然说了句:"城里人也是人,骨头没比咱们多二两。"

"喂!"王鑫突然踹开门,"敢不敢打赌?奥数你能拿奖,我这块表归你!"

陈小川抬头看了看那块上海牌手表,秒针正滴滴答答走着,声音清脆得像小河淌水。他慢慢从书包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那本《现代汉语词典》:"我输了,这个给你。"

宿舍里突然安静了。王鑫的跟班张大嘴:"疯了吧?这书值三十多块?!"

奥数考场设在县一中,课桌漆得能照见人影。

陈小川的解放鞋在打蜡地板上吱吱响,引得前排女生回头瞥了一眼——她穿着锃亮的小皮鞋,袜沿还绣着朵粉色小花。卷子发下来时,陈小川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把铅笔都浸湿了。

第一道题就让考场响起一片抽气声:"现有浓度为10%的盐水100克..."陈小川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娘腌酸菜时的土办法——尝一口就知道咸淡。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草稿纸上画了个陶罐。

做到最后一题时,监考老师突然停在他身边。陈小川后背一紧,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尖——是那个小皮鞋女生在交卷,蝴蝶结发带扫过他的试卷,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交卷铃响时,陈小川在试卷角落画了个稻草人,举着块牌子:"我来自陈家村"。

回校的路上,李老师难得地买了瓶橘子汽水给他。

"最后一题怎么解的?"李老师盯着汽车窗外飞驰的稻田,状似随意地问。

陈小川小心地抿着汽水,舌尖被气泡刺得发麻:"用...用鸡兔同笼的思路改的。"

李老师突然笑了,眼角堆起的皱纹像晒干的橘皮:"知道吗?这套题是市里出的,最后一题全市只有七个学生做出来。"他拍了拍陈小川的肩膀,"你是第八个。"

汽车驶过石桥时,陈小川看见河滩上有群孩子在玩水,光屁股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他突然很想念秀秀,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那封用奥数草稿纸背面写的信。

成绩公布那天,王鑫在宿舍里堵住了陈小川。

"你作弊!"他挥舞着一张县教育局的红头文件,"农村学校怎么可能..."

陈小川没说话,只是从枕头下摸出个信封。里面是奥数组委会的来信,邀请他参加全省决赛,附言栏还写着:"解题思路新颖,建议加强书写规范"。

王鑫的脸像打翻的调色盘,由红转白又转青。他哆嗦着解下手表,"啪"地拍在床头:"愿赌服输!"

陈小川却没接。他翻开《现代汉语词典》,指着扉页上那行"奖给说真话的人":"这个,比表金贵。"

期中考试后,镇中学的黑板报上出现了奇景。

陈小川的满分数学试卷被贴在正中央,旁边是他写的《论勾股定理在农田丈量中的运用》。最讽刺的是,钉住他裤腿的那枚图钉,现在正固定着他的获奖证书。

李老师让他当数学课代表那天,全班都听见王鑫在后排嘀咕:"土包子..."但这次没人跟着笑——因为陈小川正站在讲台上,用五种方法解同一道几何题,粉笔字漂亮得像印刷体。

放学时,那个小皮鞋女生突然拦住他:"你...你的解题思路好特别。"她递过来一本崭新的《奥数精讲》,"能教教我吗?"

书页间夹着张纸条,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林雅,初一(2)班"。陈小川嗅到一丝熟悉的桂花香,突然想起奥数考场上掠过的蝴蝶结发带。

"行啊。"他把书塞进书包,露出那本掉皮的《三国演义》,"不过得用《科幻世界》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小川的解放鞋踩在梧桐叶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远处,镇供销社的霓虹灯刚刚亮起,把"发展经济"西个字映在他打满补丁的后背上,像披了件闪光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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