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塘的月色被染成诡谲的猩红。我攥着刚采的血优昙疾步穿过回廊,花汁从指缝渗出,在青石板上烙出焦黑的卦象——竟是母亲手札中提过的"噬魂局"!
"夫人!西岸的渔民..."萧景珩踹开药庐木门,素白中衣溅满黑血。他腕间红绳寸寸断裂,眼尾朱砂痣竟爬出鎏金纹路,首没入衣领下的龙渊甲痕,"整船的人成了行尸,心口都开着血优昙!"
药炉上的玄铁匣突然炸开,七十二枚鎏金缠枝佩碎片悬空拼合。我望着佩心浮现的星图,浑身血液骤冷——归墟裂隙正在莲塘深处重开,而阵眼竟是我们的婚房!
"上元夜那盏青铜河灯..."萧景珩咳出黑血,掌心赫然凝着优昙毒纹,"灯油里混了常王妃的骨灰。"他扯开衣襟,心口旧伤己爬满藤蔓状黑线,与我腕间龙渊纹共鸣出剧痛。
子夜更鼓未响,塘中忽起漩涡。我们奔至水榭时,见老艄公的乌篷船正被万千优昙根须拖入深渊。船头那盏琉璃灯骤亮,映出舱内可怖景象——七十二具行尸跪拜的中央,浮着具缠满红绳的青铜棺,棺盖上赫然刻着阿姊的生辰八字!
"好妹妹,这份新婚贺礼可还喜欢?"常王妃的尖笑自漩涡深处传来。我挥出赤霄残刃斩断根须,剑气却劈中了棺中爬出的怪物——那东西顶着阿姊腐烂的脸,胸腔里开出的优昙花蕊中,竟裹着萧景珩当年剜出的半颗龙心!
萧景珩突然踉跄跪地,龙渊甲纹自脖颈蔓延至下颌:"她们在用我的心头血养棺..."他染血的指尖点向星盘,归墟裂隙处正浮出母亲的身影——烟罗裙女子执剑的手穿透虚空,竟是要将整座江南拖入归墟!
"甲子年双月夜,归墟为皿,连理为蛊..."常王妃的幻影突然凝实,玛瑙护甲掐住我后颈,"沈明昭,你才是最后的祭品!"
菱花镜在煞气中炸裂,碎片里映出八百个时空的婚房崩塌。我反手将赤霄残片刺入心口,金血喷溅处,玄铁匣中的婚书残页突然焚成灰烬——灰烬里浮出的不是谶语,是萧景珩当年刻在钦天监墙角的血书:
"宁碎长生锁,
不折连理枝。
魂归墟烬处,
犹护昭昭归。"
塘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青铜棺中爆出刺目血光。萧景珩染毒的手突然覆上我执剑的手,龙渊甲纹与赤霄剑气交融的刹那,归墟深处响起母亲癫狂的嘶吼:"双生子承龙髓日,沈氏江山...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我们交握的剑锋穿透阿姊尸身,刺入青铜棺下的阵眼。血优昙在金光中枯萎,常王妃的残魂裹着母亲虚影坠入裂隙,而塘中浮起的最后一样物件,竟是父亲战死时攥着的桃木剑——剑身"昭昭无恙"西字,正被我们的血染成鎏金色。
晨雾漫过莲塘时,萧景珩腕间新系的红绳缠上了我的龙渊纹。他咳着血沫将血优昙残瓣簪入我鬓间,眼尾朱砂痣淡得近乎透明:"夫人这解毒的法子...咳咳...倒比归墟的劫火还凶险..."
我望着塘心重新拼合的玄铁匣,匣中静静躺着半块染血的合卺杯。杯底朱砂小楷依稀可辨,是那夜未喝完的交杯酒里,他偷偷添的卦辞:"天煞孤星烬,连理日月长。"
萧景珩的指尖停在我眉间时,鎏金纹路正从他眼尾寸寸剥落。血优昙的毒纹己蔓延至心口,将龙渊甲腐蚀成青黑色的灰烬,随塘面夜风散作流萤。
"夫人...该落子了..."他唇间溢出的不再是血,是混着星屑的荧光。腕间新系的红绳突然自焚,灰烬里浮出我们大婚时的合卺卦象——"坎上离下"的未济局,此刻正化作锁链缠住他溃散的魂魄。
我徒手去抓那些飞散的流萤,掌心却被灼出焦痕。塘底青铜棺突然发出尖啸,常王妃的残魂裹着阿姊的尸身破水而出:"好一对痴鸳鸯!可知这归墟裂隙..."她腐烂的指尖穿透萧景珩半透明的胸膛,扯出半截跳动的星轨,"早被你们亲手补成了殉葬坑!"
玄铁匣在煞气中炸裂,父亲遗留的桃木剑突然飞入掌心。剑身"昭昭无恙"的刻痕渗着萧景珩的金血,劈向常王妃的刹那,我望见最骇人的真相——她胸腔里开出的血优昙,花蕊中竟裹着母亲封存的半块命盘!
"昭昭...梧桐巷..."萧景珩残存的右手突然凝实,染着荧光的指尖点向我灵台。剧痛中浮现钦天监最深处的记忆:少年帝王蜷在龙血池底,将我的生辰八字刻入脊椎时,池面倒映的竟是母亲癫狂的笑脸——她在用双生子的魂魄滋养归墟裂隙!
赤霄剑气搅碎血优昙的瞬间,萧景珩的躯体突然化作万千星子。那些星尘穿透我的胸膛,在灵台深处拼出完整的星盘——盘心缺失处,赫然是我当年在祠堂大火中丢失的一魄!
"宁碎...归墟玉..."他最后的叹息散入夜风。我跪在浮满星屑的莲塘中,看掌心血纹游走成母亲的手书:"甲子双月夜,需至亲手足魂祭归墟。"鎏金缠枝佩突然自颈间飞起,佩心裂痕处浮出阿姊的脸——她腐烂的唇吻上我耳垂:"好妹妹,现在该你当容器了..."
青铜棺椁在身后轰然开启,七十二具白骨吟唱着沈家祭文爬出。他们的指骨刺入我后背,将龙渊甲纹硬生生剜出。当血掌印按上棺盖时,我望见萧景珩留在世间的最后痕迹——塘底沉着的半枚玉梳,梳齿勾着的青丝正燃起往生火。
黎明破晓前,我吞下那簇裹着他残魂的火焰。喉间灼出的不是血,是混着星辉的莲香。菱花镜中,龙渊纹自颈后爬至眼尾,凝成颗与他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老艄公的乌篷船在雾中浮现,舱中摆着盏青铜灯。灯芯跃动的不是烛火,是萧景珩消散前封存的记忆碎片——少年皇子跪在雪地刻字,每一笔"昭"字里都藏着我鬓间遗落的香。
"沈姑娘可要渡江?"老艄公的蓑衣滴着黑水,"对岸新开了片血优昙..."他撑篙的手露出森森白骨,腕间缠着的竟是常王妃的玛瑙护甲。
我抚过眼尾新生的朱砂痣,将桃木剑浸入塘水。水面倒影里,萧景珩的虚影正执起我握剑的手,在涟漪中刻下未完的婚书:
"天煞孤星烬,
归墟日月长。
惟愿...惟愿..."
血色朝阳刺破浓雾时,最后的水纹吞没了"来世"二字。对岸的血优昙丛中,传来婴儿啼哭——那声音像极了二十年前,被母亲推入密道时,我在青铜棺中听见的自己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