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地窖里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的味道，苏云落指尖拂过襁褓上干涸的血迹："凤凰引需用至亲脊髓为引，他们竟对三岁孩童..."
"王妃不妨猜猜，"萧景珩用玉骨扇挑起残破的襁褓布，"往生殿用多少婴孩炼成此毒？"扇尖金铃轻响，映出布帛内层暗绣的苏氏徽纹。
五妹举着火折子凑近："这针脚像是娘亲的..."
"是云翊。"苏云落突然攥紧布料，"她临产前夜还在缝制襁褓。"记忆如潮水漫过，烛光下孪生妹妹苍白的面容与眼前血渍重叠。
萧景珩忽然擒住她手腕："王妃此刻该想的，是如何解凤凰引。"他引着她的手按向西弟颈间黑斑，"令弟的毒，等不得。"
"阿姐..."少年蜷在角落呕出黑血，"别管我..."
"闭嘴。"苏云落甩出三枚金针封住他心脉，"去取地窖第三坛陈醋，要崇德七年的。"
西弟踉跄着撞向酒坛，萧景珩玉骨扇横扫而过："小将军这手脚..."酒坛应声碎裂，浑浊液体中浮着鎏金药匣，"倒比三年前偷酒时笨拙。"
"这是..."苏云落劈开药匣，寒光凛冽的柳叶刀躺在其中，"娘亲的剖腹刀。"
萧景珩突然咳嗽着倚住石壁："令堂当年用此刀..."他指尖抚过刀柄暗纹，"为皇后娘娘剖出死胎。"
五妹惊得摔了火折子："可娘亲明明说..."
"说是难产血崩？"萧景珩捡起刀刃，"那年你父亲在太医院当值，这刀上沾的..."他忽然将刀尖抵住自己心口，"还有我的血。"
地窖骤然死寂，苏云落夺刀的手停在半空："你说什么？"
"崇德五年冬，我母妃难产。"他扯开衣襟，心口疤痕如蜈蚣蜿蜒，"令堂用这刀剖开她腹部时..."暗红血珠顺刀刃滴落，"我攥着刀柄说了第一句话。"
苏云落瞳孔骤缩："你说...？"
"我说'别伤她'。"萧景珩忽然轻笑，"指的却是这把刀。"
西弟突然剧烈抽搐，黑血浸透衣衫。苏云落并指点向他天突穴："劳烦王爷按住他双肩。"
"王妃要使那招？"萧景珩反剪少年双臂，"当年在漠北..."
"闭嘴。"她刀刃划开西弟后背，腐肉间赫然游动着赤色蛊虫，"取三钱砒霜。"
"砒霜？"五妹抖着手递药匣，"阿姐这是要..."
"以毒攻毒。"萧景珩擒住挣扎的少年，"当年你父亲在我药里掺的砒霜..."他突然闷哼，西弟的指甲深陷他手臂，"可比这分量足。"
苏云落将砒霜混着陈醋灌入伤口："忍着！"蛊虫遇毒暴起，被她用银筷夹住掷入火盆。焦臭味中，西弟呕出大口黑血。
"成了。"她抹去额间冷汗，"劳烦王爷..."
"知道。"萧景珩扯下半幅袍角包扎伤口，"去查顾家药行。"
檐角铜铃忽响，暗卫跪地呈上密函："王爷，往生殿送来这个。"
染血的锦盒中躺着半枚玉珏，与苏云落怀中残片严丝合合。她突然拽过萧景珩的手："备马！"
酉时的乱葬岗残阳如血，新立的墓碑上刻着"苏氏云翊"。萧景珩用玉骨扇拨开坟头土："王妃确定要..."
"开棺。"苏云落握紧药杵，"凤凰引需用亡者指骨入药。"
棺盖掀开的刹那，五妹惊叫后退。棺中少女面容鲜活如生，心口插着九枚金针，腕间银铃刻着"落"字。
"阿姐..."西弟突然跪地，"这是你..."
"是云翊替我承了命。"苏云落指尖拂过金针，"那年父亲要用我炼药，她偷换命牌..."她突然拔出金针，"现在该我还她了。"
萧景珩擒住她手腕："王妃可知起死回生术要付出的代价？"
"知道。"她突然咬破他指尖按向棺椁，"需至亲血脉为引..."血珠渗入云翊眉心，"王爷当年为我换命时，不也这么做的？"
狂风骤起，萧景珩忽然将她拽进怀中："若我要你选..."他掌心贴上她后心，"救云翊还是救江南疫民？"
"都要救。"苏云落甩出金针阵，"就像王爷当年..."针尾金铃震碎暮色，"既护江山又骗我心。"
棺中少女忽然睁眼，五指如钩袭向苏云落咽喉。萧景珩玉骨扇横扫，却被云翊腕间金铃震开："姐夫好狠的心..."她嗓音如砂纸磨砺，"当年骗我阿姐试药时..."
"翊儿！"苏云落金针刺入她太阳穴，"看着我！"
云翊瞳孔泛起靛蓝："阿姐可知..."她忽然咳出冰碴，"你每救一人，我便在往生殿受一次剜心刑？"
五妹突然指着云翊心口："阿姐看！金针在动..."
九枚金针破体而出，凌空结成凤凰纹。萧景珩揽着苏云落疾退："是往生殿的傀儡术！"
"错了。"云翊赤足踏出棺椁，"是苏家百年传承的凤凰引..."她指尖金线缠住西弟脖颈，"好弟弟，姐姐教你个乖..."
"翊儿住手！"苏云落甩出药杵击碎金线，"你要的不过是我性命..."
"我要你尝尽我所受之苦！"云翊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疤痕纵横如网，"每月朔月剜心取血..."她拽过苏云落的手按向伤疤，"换你悬壶济世的美名！"
萧景珩突然咳出血沫："所以三年前你假死..."
"为让阿姐永远欠着我。"云翊指尖金线缠上苏云落脖颈，"就像你永远欠着姐夫..."
暮色沉入地平线时，苏云落忽然轻笑："翊儿可知..."她徒手扯断金线，"父亲当年为何选我承蛊？"
云翊身形微晃："因你是嫡长..."
"因你先天心脉残缺。"苏云落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凤凰纹栩栩如生，"这蛊纹下，是你的半颗心。"
乱葬岗忽起阴风，萧景珩玉骨扇震开扑来的蛊虫："王妃这秘密..."他抹去唇边血迹，"瞒得为夫好苦。"
"现在王爷可后悔..."苏云落引着云翊的手按向自己心口，"当年剖心取髓救我这怪物？"
"悔极了。"萧景珩突然咬破她耳垂，"悔没早些遇见你..."他将染血的玉珏按进云翊掌心，"让你独自扛这秘密。"
西弟突然扑向云翊："二姐！阿姐这些年..."
"别碰我！"云翊震开少年，靛蓝瞳孔渗出黑血，"你们苏家人..."她突然呕出冰碴，"都该下无间地狱！"
苏云落并指点向她膻中穴："翊儿，阿姐带你回家。"
"家？"云翊忽然凄厉大笑，"从你顶替我名字那日起..."她徒手剜出心口金针，"我便没有家了！"
最后一缕天光湮灭时，萧景珩抱着昏厥的苏云落上马："王妃这局..."他擦去她眼角血泪，"终究是输了半子。"
"未必。"她忽然攥住他衣襟，"王爷不是还藏着..."染血指尖划过他腰间玉珏，"半幅《青囊经》么？"
檐角铜铃轻响，恍若初见那日。药香混着血腥，在暮色中酿成新的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