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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泉里散发着蒸腾的白雾，苏云落赤足踏入池中，足尖碾碎水面漂浮的冰萤。三百只萤虫受惊飞起，在她发间织成流动的光冠，映得萧景珩心口盘踞的蛊王纹路纤毫毕现。
"别动。"她忽然捏住男人欲抬的右腕，沾着药泥的指尖沿着青黑经络寸寸下移，"蛊王在灵台穴结茧，王爷此刻抬手的力道，够它啃穿三根心脉。"
萧景珩仰靠在温泉石上，蒸腾的水汽凝成冰晶缀在睫毛，喉结滚动时带起水面细密的涟漪："王妃这诊脉的架势，倒像要给我刻碑。"他屈指弹碎飘至眼前的萤虫，幽蓝碎光落进锁骨凹陷处，"用苏家百年医魄当祭品，够刻几行墓志铭？"
苏云落将三枚髓针卡进他颈侧，针尾坠着的冰玉铃撞出清响："够刻清崇德七年药王谷大火真相。"她突然咬破指尖，血珠坠入池中漩涡，"比如那夜根本不是走水——"
水面轰然炸开冰花，映出扭曲的记忆残片。十岁的萧景珩跪在焦土中，怀中少女心口插着半枚续魂针。浓烟深处，苏夫人正将蛊王渡入少年心脉。
"母亲用续魂针封了你的记忆。"苏云落引针刺入他太阳穴，冰玉铃随经络震颤叮咚作响，"却封不住蛊王啃噬医魄的动静。"
萧景珩腕间暴起青筋，突然擒住她施针的手按向自己心口："这动静，王妃听了十二年。"他引着她的手抚过狰狞蛊纹，"从你及笄那夜开始，每逢朔月，它便这般..."
水面突然结冰，将两人困在方寸之间。苏云落发间萤冠骤亮，映出他瞳孔深处游走的金线："王爷可知我为何独活至今？"她忽然咬破他锁骨蛊纹，蘸血在冰面勾出凤凰骨，"为等蛊王反噬时，亲手剜出萧氏百年腌臜。"
冰层轰然碎裂，十二具冰傀破水而出。萧景珩赤着上身将她抵在池壁，蒸腾雾气凝成霜刃："缺个见证，夫人可愿与我同入往生境？"
苏云落反手将九枚金针刺入他奇经八脉，指尖沿着脊椎蛊纹寸寸上移："七岁那碗髓火汤，王爷喂得可尽心？"她突然扯落他束发银链，青丝垂散卷入漩涡，"今日这碗往生酒，该换我敬你。"
三百冰萤突然聚成光刃，刺穿冰傀关节处的蛊卵。萧景珩徒手剖开为首冰傀的胸腔，取出血纹密布的往生镜："南疆巫祝用医者眼炼器，这面该是你外祖母的遗物。"
镜面忽现涟漪，映出药王谷地宫密道。苏夫人正将《髓火九劫》封入冰棺，棺中赫然是幼年萧景珩苍白的脸。
"母亲用逆络术封了你的心脉。"苏云落引针刺入自己百会穴，血顺着任脉滴入镜面，"不是为救你，是为困住蛊王。"
往生镜突然爆裂，碎片割开她腕间血脉。萧景珩骤然扣住她渗血的手腕："当年你闯进火场救我时，这蛊王就醒了。"他引着她的手按向心口，"它记得你血脉的温度。"
蛊纹突然游动，三百冰萤发狂般撞向苏云落。她扯落束发髓带缠住两人手腕，青丝垂散间忽将唇印上他心口蛊纹："那便让它记住——"
萤火轰然炸开，将整池药泉映成幽蓝。蛊王在髓火中发出尖啸，萧景珩忽然捏碎腕间冰玉铃："苏云落，你看清楚了！"
铃铛碎片化作命线，显出一段尘封往事——
雪夜地宫中，苏夫人跪在冰棺前，正将最后半枚续魂针刺入少年心口。棺中少女忽然睁眼，瞳孔深处游走着与萧景珩如出一辙的金线。
"蛊王要的不是宿主。"萧景珩染血的手抚上她后颈，"是能承受医魄反噬的容器。"他忽然引着她的手刺向自己心口，"比如十二年前就该死的我。"
苏云落骤然收力，金针擦着他心脉没入冰层："你当我不敢？"
"你当我会怕？"他笑着咳出血沫，忽然扣住她后颈吻上唇间渡来的冰髓珠，"当年你母亲塞给我这珠子时，说过句话。"
萤火渐熄的池底，鎏金的《髓火九劫》缓缓浮出水面。扉页残，苏夫人清秀的字迹依稀可辨——
"待云落剜出蛊王那日，将吾毕生医魄还于苏氏。"
五更梆子穿透冰窟，苏云落将染血的往生镜按在他心口："这份诊金，我要萧氏祠堂三百牌位作药引。"
晨光刺破雾气时，萧景珩在溃散的蛊纹中握紧她手腕："如你所愿。"他唇间溢出的血珠坠入池中，化作三百只新生的冰萤，"但你要亲手刻最后一块牌位——"
"刻你夫君萧景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