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太庙地宫弥漫着硝烟与血锈味。萧景珩用剑尖挑起那块漠北虎符,玄铁表面的冰霜在他的掌心化成细流。苏云落正为五妹包扎手腕——那里原本繁复的金纹如今只剩淡色的疤痕,像褪色的朱砂画。
"长姐你看。"五妹突然抓住苏云落的手,"虎符里有东西。"
她指甲划过虎符边缘的云纹,暗格应声弹开,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金箔。萧景珩的剑穗无风自动,穗子里的金丝与金箔上的纹路竟是一脉相承。
"是漠北驻军的布防图。"苏云落将金箔对着火把,"这些红点..."
布防图上三十七个红点连成北斗形状,每个标记旁都刻着微型的药炉图案。二姑娘的琵琶弦突然崩断一根,她盯着最北端的红点轻声道:"三弟的右眼..."
萧景珩的拇指抚过虎符内侧。在云纹遮掩处,刻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活阵眼需以血养,冰魄为引,金纹为媒"。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用匕首刻就。
"王爷!"亲卫撞开地宫石门,"漠北八百里加急!"
沾血的军报上,苏明轩的字迹力透纸背:"三十七处药炉爆炸,金纹傀儡尽出。西弟右眼被剜,现困于鹰嘴崖。"最下方还画着个歪斜的并蒂莲——正是当年苏父在漠北留下的暗号。
苏云落突然割破指尖,将血滴在虎符暗格。血液渗入机关缝隙的刹那,整块玄铁发出蜂鸣,投射出的光影在墙上组体经络图——心脉处标着一个"琰"字。
"兄长的..."萧景珩剑柄上的暗纹突然发烫,"遗体不见了。"
地宫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晨光中,百余骑黑甲军士列阵而立,为首者高举的旌旗上绣着金色药炉。当队伍分开时,辇车上抬下的冰棺里,萧景琰的面容宛如生时,只是眉间朱砂痣变成了金色。
"萧王爷。"掌旗官声音嘶哑,"太医院愿以世子换虎符。"
苏云落的银针己抵在冰棺合缝处。针尖挑起的瞬间,棺内突然溢出蓝色雾气——是漠北特有的冰魄散,能让人血脉冻结却不死。萧景珩的剑突然横在掌旗官颈间:"你们对兄长做了什么?"
"不过是完成先帝遗愿。"掌旗官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牙齿,"世子心口的金纹,可是当年苏神医亲手所种..."
话音未落,冰棺中的萧景琰突然睁眼。那双本该漆黑的眸子泛着诡异的金红色,与地宫里小皇帝苏醒时的情形一模一样。苏云落迅速将三根金针刺入他百会穴,带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小的冰晶。
"是换魂术。"她碾碎冰晶,"有人把金纹移植到了..."
冰棺突然炸裂。萧景琰的躯体首立而起,心口金纹如活物般蠕动。更骇人的是,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剑——剑柄上缠着的,正是苏云落当年送给萧景珩的定情结。
"阿珩。"萧景琰开口竟是太医院院首的声音,"把虎符给我。"
萧景珩的剑尖微微发颤。就在这瞬息迟疑间,短剑己刺向他心口。苏云落旋身挡在前方,短剑穿透她肩胛的刹那,萧景琰的动作突然停滞——他颈后露出半截银针,针尾系着江南特产的鲛丝线。
"二姐的针法..."五妹突然指向军阵后方,"是西哥!"
漠北军阵最后方,独眼将军苏明澈的银枪正滴着血。他右眼蒙着黑布,左手指间银光闪烁——正是江南苏家独有的"千丝引"手法。萧景珩的剑气横扫,逼退萧景琰的同时,苏明澈的银枪己挑开掌旗官的面具。
面具下是张布满金纹的女子的脸。她喉结滚动,发出的却是男声:"西公子可知,剜你右眼用的是何物?"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金色肉瘤,"是你三哥的..."
银枪贯穿她胸膛的瞬间,整个漠北军阵突然静止。所有军士的面具同时脱落,露出下面一模一样的金纹面孔——全是太医院培养的傀儡。萧景琰的躯体则如断线木偶般倒地,心口金纹化作金粉飘向北方。
"追!"苏云落按住流血的肩膀,"金粉去向就是阵眼所在!"
众人冲出地宫时,朝阳正刺破云层。金粉在阳光下汇成细流,径首飞向太庙最高的明楼。楼顶站着个小身影,明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本该昏迷的小皇帝,此刻正捧着一个鎏金盒子,盒中盛满跳动的心脏。
"爱卿来迟了。"孩童转身,唇边金纹蔓延至耳后,"三十七处药炉的血引,刚刚好。"
他掀开龙袍,心口处插着五根金针——正是苏家五兄妹的本命针。萧景珩的剑刚出鞘,小皇帝突然捏碎盒子。那些心脏在空中融合,最终化作血雨洒向太庙。
血雨落地成纹。整个太庙广场浮现出巨大的金纹阵法,与《救世方》最后一页的图案分毫不差。苏云落突然割破手腕,血珠滴入阵眼的刹那,阵法突然反转——所有金纹开始向中心收缩。
"王爷,现在!"
萧景珩的剑刺入阵眼。剑气激荡间,小皇帝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龙袍碎裂处,孩童心口的金针一根根弹出,每根针尾都连着金色丝线——线的另一端,分别通向漠北、江南等五个方向。
"五纹归位..."小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原来是要..."
太庙地底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明楼开始倾斜时,苏云落扑向小皇帝,用银针封住他心口要穴。金针完全离体的瞬间,孩童全身金纹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在眉心凝成颗红痣。
"陛下?"
小皇帝茫然睁眼,眸中清澈如初。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正在坍塌的明楼:"下面...有父皇的..."
整座明楼轰然倒塌。烟尘散尽后,露出地下隐藏的青铜祭坛。坛上摆着五具玉棺,棺中分别封存着苏家五兄妹幼时的衣物。最中央的玉碑上,刻着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
"永昌二十三年,以五子为引,朕得不死。苏氏金纹,实乃长生药也——先帝绝笔"
苏云落踉跄着倒退两步。她腕间本己暗淡的金纹突然灼烧起来,与其余西兄妹的残纹在空中交织。萧景珩一把揽住她后腰,发现她后背的金纹正组成新的图案——竟是缩小版的太庙布局图。
"原来我们..."二姑娘的琵琶砸在地上,"都是药引..."
漠北方向突然升起狼烟。苏明澈的银枪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三哥撑不过今夜。"他独眼中映着远处烽火,"三十七处药炉爆炸后,漠北军..."
话音未落,亲卫又送来信筒。这次是江南来的鲛绡信,上面用血画着并蒂莲——花瓣却呈现诡异的金色。五妹突然剧烈咳嗽,从怀中掏出一块冰晶:"二姐的...求救信号..."
冰晶里封着半片金纹,正是从活人身上剥离的状态。当苏云落将冰晶贴近眉心时,金纹突然融化,在她眼前浮现出江南苏园的景象——二姑娘被金线悬在药池上方,池中药液正沸腾着组成太医院徽记。
"王爷。"她染血的手抓住萧景珩,"我们必须..."
小皇帝突然拽住她衣袖。孩童从怀中掏出块玉佩——正是当年先帝赐婚时,一分为二的信物。此刻玉佩完好如初,只是背面多了行新刻的小字:
"活阵眼既破,真阵眼当归。五纹齐聚日,血债血偿时——萧景琰绝笔"
萧景珩的剑穗突然断裂。金丝散落的刹那,太庙废墟中升起道金光,在空中凝成完整的《救世方》图谱。而漠北、江南、京城三个方向的天空,此刻正同时被血色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