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的清晨,苏云落正在药房研磨忍冬花蕊。窗台上的盆栽己经抽出了三寸新枝,嫩叶间藏着米粒大的花苞。萧景珩推门进来时,大氅上沾着驿道上的泥点,手中捏着一封火漆印鉴完好的信笺。
"五妹的笔迹。"他将信放在药碾旁,"从江南加急送来的。"
苏云落指尖的金纹在触到信笺时微微发亮。火漆印上"苏明宁"三个字龙飞凤舞,边缘还沾着些许朱砂——这是她们姐妹约定的紧急暗号。
"阿宁遇到麻烦了。"她拆开信,抖落出几片干枯的草药,"血见愁?江南不该有这种北疆的药材。"
萧景珩的剑尖挑起一片草药细看:"根茎切口平整,是专业药农采集的。"他忽然翻转叶片,"叶背有针孔。"
苏云落立刻将草药浸入药酒。液体瞬间变成诡异的橙红色,表面浮起细密的气泡。她腕间的金纹突然刺痛,不得不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
"有毒?"
"不,是标记。"她取出变色的草药对着光,"叶脉里藏了金粉,这是..."
"追踪术。"萧景珩突然扯开信纸背面,对着烛火显出几行隐形字迹——"药市异动,三月三,求援"。
窗外这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皇帝扒着窗台探进脑袋,发梢还挂着融化的雪水:"朕能进来吗?"
他怀里抱着一个鎏金的小盒,正是之前装过赤金花的那个。萧景珩单手拎起孩童的后领将他提了进来:"陛下又偷跑?"
"才不是!"小皇帝献宝似的打开盒子,"朕找到阿宁姑姑送的年礼了!"
盒中静静躺着一对翡翠耳坠,玉色澄澈如水。苏云落刚拈起一只,就发现坠子内里镂空处藏着几粒种子——正是《救世方》记载过的"相思子"。
"姑姑说这个能治心疼。"小皇帝踮脚想给苏云落戴上,"就像王妃心疼王爷那样..."
萧景珩的剑鞘及时挡住孩童的手:"陛下,这对耳坠..."
"是五妹给我的及笄礼。"苏云落将耳坠收入袖中,"当年落在药王谷了,不知她从哪里找回来的。"
皇贵妃的侍女这时突然在院外求见。她捧来的锦盒里装着一套精工打造的银针,针尾都刻着忍冬花纹:"娘娘说,此物或许对王妃有用。"
针囊夹层中藏着一张字条。苏云落展开一看,上面详细记录了太医院近三个月所有血见愁的出入库记录——最后一批的经手人赫然写着"院首亲取"。
"江南药市..."萧景珩指尖轻叩剑柄,"五妹查到什么了?"
苏云落突然将银针刺入自己的虎口。血珠滚落在相思子上,那些种子竟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露出里面卷成小条的薄绢。
"药市背后是前朝余孽。"她展开薄绢,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单,"他们在找..."
萧景珩的剑突然出鞘三寸。剑气扫过窗棂,外面传来一声闷哼。等他们追出去时,只看到雪地上几滴黑血和半截被斩断的金线——与当初镜蛊分身上的如出一辙。
"宫里有内应。"萧景珩碾碎金线,"陛下近日别独自走动。"
小皇帝却从药架后拽出一个包袱:"朕早就准备好啦!"解开竟是一套小号夜行衣,"上次王妃教朕的龟息法,朕练会了!"
这时徐伯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见状差点昏了过去:"陛下!老奴找您半个时辰了!"
趁着老人拎走小皇帝的功夫,苏云落快速收拾好药箱。萧景珩按住她忙碌的手:"你现在的真气不稳,不宜远行。"
"不是我去。"她将翡翠耳坠戴好,"是请王爷走一趟江南。"
暮色降临时,苏云落在萧景珩心口莲纹周围扎下七针。金针尾部的红绳连着她腕间金纹,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七日为限。"她将药囊系在他的腰间,"见到阿宁后,把这个浸在无根水里。"
萧景珩突然低头含住她的耳坠。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激得她差点扎错穴位:"王爷!"
"为夫只是在想..."他轻咬坠子边缘的暗扣,"五妹为何专程送这对耳坠回来。"
院外这时突然传来马匹的嘶鸣。徐伯捧着一个紫檀匣子走了进来:"王爷,江南来的加急件。"
匣中是一把精致的短剑,剑柄缠着己经褪色的红绳——正是苏明宁及笄时,萧景珩代苏云落送去的贺礼。剑鞘内侧新刻着一行小字:"三月三,西子湖畔,旧债新偿"。
"阿宁从不虚张声势。"苏云落突然将最后一针扎在自己的合谷穴上,"我和你同去。"
萧景珩刚要反对,窗外突然射进一支羽箭。箭头上绑着的布条血迹斑斑,展开是一幅简略的地图——江南药市被朱砂圈出,旁边标注着"金纹现"三字。
"五妹的字迹..."苏云落指尖发颤,"但墨里掺了曼陀罗汁。"
萧景珩的剑己出鞘。他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地图上,血迹竟沿着朱砂轨迹流动起来,最终组成个陌生的符号——前朝太医院的徽记。
"不是求救。"他声音骤冷,"是警告。"
小皇帝这时突然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吓得徐伯差点摔了药箱:"朕知道这个记号!"他掏出一块残缺的玉牌,"在父皇书房暗格里找到的!"
玉牌上的刻纹与血图一模一样。苏云落接过细看,发现断裂处藏着几根金丝——与她腕间金纹的材质完全相同。
"明日启程。"她突然扯开萧景珩衣领,将相思子按在他心口莲纹上,"王爷还记得当年在漠北..."
"那坛加了血的烈酒。"他握住她手腕,"同生共死,永不相负。"
夜风卷着残雪拍打窗棂。盆栽里的忍冬突然绽放,清香弥漫整个药房。小皇帝偷偷摘下一朵别在衣襟上,被徐伯揪着耳朵拎去就寝时还不住回头:"朕也要去江南!"
待室内重归寂静,苏云落从药柜底层取出个锦囊。倒出来的是一缕用红绳缠着的青丝——当年她们姐妹互相交换的信物。
"阿宁最是机敏。"她将青丝绕在萧景珩剑柄上,"此番传讯,必有蹊跷。"
萧景珩突然吹熄烛火。黑暗中,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她腕间金纹:"夫人可想过..."唇擦过她突突跳动的脉门,"若五妹己经..."
苏云落的银针抵住他喉结:"她还活着。"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否则金纹会有感应。"
此时远处传来了更鼓声。萧景珩解开大氅裹住她,在料峭春寒中指向南方:"江南距此八百里加急。"他忽然咬住她耳垂,"赌一把?看谁先找到五妹。"
"赌注是什么?"
"若我赢..."他指尖划过她腰间穴位,"夫人把那套金针渡穴的手法教给我。"
苏云落反手将银针刺入他曲池穴:"若我赢..."她贴近他染血的掌心,"王爷得告诉我,当年那坛酒里究竟加了什么药。"
晨光穿透云层时,两匹快马踏碎了官道上的薄冰。小皇帝站在城楼上拼命挥手,怀里抱着那个忍冬盆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如同某种无言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