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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这日，苏云落正在院子里分拣药茶，檐角的铜铃忽然被风撞得急响。阿宁蹲在竹匾前戳着晒干的木蝴蝶，忽然指着门外喊："西哥的纸鸢挂树梢啦！"
苏云落抬头望去，青瓦墙上斜插着半只残破的燕子纸鸢，翅骨上隐约可见朱砂画的赤羽纹。她指尖银针倏地刺穿竹篾，挑出卷成细管的桑皮纸。
"阿姐！"苏明轩气喘吁吁撞开院门，"我在城隍庙后巷捡的......"
"捡的纸鸢险些要了你的命。"苏云落展开浸过药水的桑皮纸，岭南漕运的暗桩图在日光下显形，"这上头的七星散沾肤即溃，你碰过纸鸢的右手，今夜会起红疹。"
竹帘忽被玉骨扇挑起，萧景珩玄色常服上沾着柳絮："苏大夫好兴致，春分日教弟弟玩毒？"
"不及王爷雅兴。"苏云落将暗桩图按在石桌上，"靖西王府的春宴帖子都送到我药箱里了。"
萧景珩的扇骨划过图纸上朱砂标记："皇叔把宴席摆在骊阳关旧营，倒是念旧。"
......
残阳浸透辕门锈迹时，苏云落的青帷马车正碾过满地断箭。萧景琰在瞭望台摆开梨花木案，烹茶的银吊子咕嘟作响："苏院判尝尝这雪顶含翠，水是赤羽营旧井里打的。"
苏云落腕间玉珏触到茶盏，忽然泛起凉意："井水泡茶原该清冽，怎么有股铁锈味？"
"许是浸过当年将士的血。"萧景琰突然掀开地毡，露出黑铁浇铸的暗门，"院判可敢与本王小赌一局？输了便把这玉珏留下。"
萧景珩的剑鞘压住暗门机关："皇叔若想赌，不如赌当年赤羽营失踪的军饷。"
暗门下传来机括转动声，三百具白骨整整齐齐码在坑底，铠甲上赤羽纹被血污浸得发黑。苏明轩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是......是赤羽营先锋队！"
"三年前腊月初七，他们奉命押送军饷。"萧景琰的错金刀挑起半块虎符，"却在骊阳关外遭流寇袭击，连人带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云落忽然轻笑："王爷漏说了一句——那日带队的监军，正是您府上长史。"
疾风掠过残旗，萧景珩的剑尖己抵住暗处人影的咽喉。灰衣人撕下面皮，赫然是靖西王府的首席幕僚。
......
五更鼓敲过靖西王府的琉璃瓦，苏云落正在验看白骨掌心的箭伤。阿宁突然扯她袖角："阿姐！骨头里有小虫子！"
半截金镶玉箭镞从臂骨中撬出，萧景珩用帕子裹了："工部天启十九年造的破甲箭，专配神机营。"他忽然抬眸，"巧了，当年神机营统领正是李尚书门生。"
苏云落将箭镞浸入药水，鎏金纹路里浮出个"曹"字："更巧的是，三年前曹尚书还是兵部侍郎。"
急促马蹄声撕裂夜色，墨影浑身是血跌进院中："王爷！神机营围了骊阳关！"
......
残月映着生锈的辕门，李崇文的侄子李延昭端坐马上："奉旨查抄逆党，请镇北王交出兵符！"
萧景珩突然咳嗽着掏出帕子，血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李统领可知，你叔父心口的双鱼纹己经开始溃烂？"
"妖言惑众！"李延昭张弓搭箭，"放信号！"
火箭刚窜上夜空，却被苏云落的金丝绞成两截。她掀开车帘，指尖银针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李统领不妨按一按脐下三寸，是否如蚁噬心？"
李延昭的弓弦忽然崩断，七窍渗出黑血："你何时......"
"你摸过白骨的那刻。"苏云落将药瓶掷给副将，"化尸散的解药，换神机营退兵。"
......
靖西王府的琉璃灯彻夜未熄，萧景琰正在擦拭错金刀。暗卫从梁上翻下："王爷，李尚书在诏狱撞墙自尽了。"
"墙砖可验过？"
"掺了七星散，是苏家的手法。"
萧景琰突然大笑，刀尖劈碎案头青玉镇纸："好个苏云落！传令下去，把双鱼碑的拓片送给南疆使团。"
......
镇北王府的海棠开得正艳，苏云落却在树根下埋药渣。萧景珩拎着酒坛翻过墙头："王妃好雅兴，学黛玉葬花？"
"葬的是离魂草。"她将药铲抵在他靴前，"王爷再往前半步，明日就得瘸着腿上朝。"
萧景珩忽然揽住她腰身跃上树梢，惊落海棠如雨。远处长街上，南疆使团的象辇正缓缓驶向驿馆，为首的阿若兰抬头望来，颈间挂着半枚双鱼玉珏。
"好戏开场了。"萧景珩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王妃可要同本王唱出《惊鸿》？"
苏云落甩出金丝缠住枝干："我只唱《斩虎》。"她纵身跃向隔壁药庐，留下句散在风里，"明日早朝，记得咳得再凶些。"
西更天的梆子声里，苏明轩抱着染血的账本撞开院门："阿姐！南疆使团在驿馆遇刺！"
苏云落碾碎掌心的海棠瓣："死的是假圣女，真身此刻该在......"她忽然望向皇宫方向，"在陛下丹房里试药。"
晨光刺破云层时，萧景珩的密信随着信鸽落下，宣纸上沾着丹砂："双鱼合，风云变。"
苏云落将信纸焚在药炉里，灰烬中浮出个"弑"字。阿宁忽然指着冒烟的炉子喊："火凤凰！"
跃动的火舌间，隐约显出半幅南疆王庭的舆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