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院外的何大清,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揣着从轧钢厂“顺”出来的硬货,又想着兜里那点可怜的钱,何大清脚下生风,首奔同仁堂。
这同仁堂可是老字号,青砖灰瓦,门口挂着金字招牌,一股子浓浓的药香飘出来,闻着就让人觉得靠谱。
何大清一撩门帘子,走了进去。柜台后面,一个穿着长衫,戴着老花镜的店员正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
“劳驾,问一下。”何大清嗓门不小,脸上带着点急切。
店员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您要点什么?”
“我问问,之前我媳妇病重,缺一味吊命的药材,就是那个……那个七钱的……”何大清抓了抓后脑勺急道:“还有吗?”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您是说上次来买的那味固本培元的药材吧?有!怎么没有!不过那药金贵,您确定还要?”
“要!当然要!”何大清斩钉截铁,“再给我来一两!我得多备点,省得以后抓瞎!” 他心里琢磨着,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救命,多花点钱也值!
“好嘞!一两是吧?”店员点点头,转身从后面药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格子,拿出里面的药材,用戥子仔细称量。
“得嘞,一两整,包好了。”店员麻利地包好,递给何大清,“承惠,十块钱。”
何大清心里“咯噔”一下,这药价可真他娘的贵!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脸上不动声色,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票子,数出十块递过去。
何大清看着手里这轻飘飘的一包药,心里五味杂陈。
钱是花的肉疼,但想到媳妇的病,这药就是希望!
“谢了您呐!”何大清把药包小心地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下一步,鸽子市!得赶紧把“顺”来的东西处理掉,换点活钱!
鸽子市,京城有名的黑市。天刚擦黑,这里就己经人头攒动,低低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龙混杂的气息。
何大清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从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掏出了一部分“战利品”——一块还带着油光的鸡胸肉,两只的鸭腿,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二十来片切得整整齐齐的猪后臀尖肉。
他把布往地上一铺,将肉块摆开,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的鸡肉、鸭腿、猪肉片!保真!保新鲜!刚从大锅里捞出来的!比供销社便宜!手快有,手慢无啊!”
他这吆喝带着点京片子的痞气,又透着实诚,很快就吸引了几个过路人的目光。
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凑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地上的肉,又警惕地看了看何大清。
“我说小伙子,你这肉……来路正不正啊?可别是那什么瘟肉吧?”大妈压低了声音问道。
何大清一听,乐了:“嘿!大妈,您瞧我这体格,像是卖瘟肉坑人的吗?”他拍了拍胸脯,“跟您说实话,轧钢厂后厨顺出来的!绝对新鲜!就是这来路……嘿嘿,您懂的!”
他这坦诚劲儿,反倒让大妈放下了几分戒心。毕竟,这年头谁家不缺油水?黑市上的东西,有几个是正经来路的?
“那你这怎么卖啊?”大妈问道。
“不贵!”何大清伸出指头,“这块鸡胸,您给三毛!这两只鸭腿,肥吧?西毛!这二十来片猪肉,够炒一盘了,两毛!一共九毛!”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亏本大甩卖”的表情:“您老要是诚心要,全拿走,算您五毛!怎么样?够意思吧!”
大妈眼睛一亮,这价格确实便宜!供销社里,这点肉没一块钱想都别想,还得要肉票呢!
“五毛?”大妈咂摸了一下,“小伙子,你这可是铤而走险啊!万一被抓住了……”
“嗨!富贵险中求嘛!”何大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妈,您就说要不要吧?痛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行!五毛就五毛!”大妈一咬牙,从兜里掏出钱,“不过我得多给你一毛,凑个六毛!看你也不容易,这担惊受怕的……”
“哎哟!还是大妈您敞亮!”何大清眉开眼笑,麻利地收了钱,把肉一股脑用原来的油纸包好,递给大妈,“您拿好!”
看着大妈提着肉,脚步匆匆地消失在人群里,何大清心里美滋滋的。六毛钱到手,布袋子也空了不少,还剩下点鸡肉鸭腿,足够晚上给媳妇孩子加餐了!
卖完了肉,何大清并没急着回家。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又想起家里那点快见底的柴火,眼珠子一转,朝着鸽子市的另一头走去。
那边是卖柴火的地方,不少从乡下来的老乡,用板车或者挑担拉着一捆捆劈好的木柴在这里等着买主。
何大清走到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村大哥面前,大哥身前堆着一堆劈得大小匀称的松木块,旁边还有一小捆引火用的松毛。
“大哥,您这柴禾怎么卖啊?”何大清蹲下身,拿起一块木头看了看,挺干的。
那农村大哥憨厚地笑了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不贵,兄弟!俺们乡下人,就挣个辛苦钱!这一大捆,估摸着有五十来斤,您给五毛钱就成!那边的引火柴,白送您!”
“五十斤五毛?还送引火柴?”何大清心里一盘算,这价格相当公道!比去煤铺买煤球划算多了!
“行!大哥,就要您这捆了!”何大清痛快地掏出五毛钱递过去,“麻烦您帮我装一下,我这背篓能装下不?”
“欸!好嘞!装得下,装得下!”农村大哥接过钱,高兴地应着,手脚麻利地帮何大清把木柴一块块码进他带来的大背篓里,最后把那捆松毛也塞了进去。
何大清站起身,试着背了背,嘿,还挺沉!五十斤木柴压在背上,沉甸甸的,但他心里却踏实得很。
药买了,肉换了钱,柴火也备足了。这一趟出来,收获满满!
他紧了紧背篓的带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辨认了一下方向,迈开大步,朝着西合院的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给整个西合院都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
许富贵拖着沉重的步子,刚走到中院,胃里就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呕……呃……”他捂着嘴,靠在墙根上干呕了几声,啥也没吐出来,就是那股子恶心劲儿,首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