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枝听着夏夫人的话,逐渐明白过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神色淡淡的男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宴家的。
不,倒也不算说动。
听夏夫人的意思是要把她送过去,但没有说明是联姻,还是纯粹送过去任人把玩。
夏芙枝纤长的睫毛在瓷白肌肤投下蝶翼阴影,指尖无意识着骨瓷杯沿。
温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对面男人的眸光愈发清晰。
——宴倦修长指节轻轻扣着桌面,仿佛在丈量这场交易的倒计时。
不过接下来黎珏的话更让夏芙枝惊讶。
黎珏突兀的轻咳像投入静潭的石子,他笨拙又十分明显地提起话头,“哎,这不快到小宴总生日了嘛?”
“小宴总的生日?我记得,是年前吧?”夏先生接话道。
宴阙温和颔首,“是。”
夏夫人貌似欣喜地抚了抚掌,语调有些夸张,“哎呀,这多巧呀,我们芙枝和小宴总的八字很合适呢。”
黎璃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看个公历生日就看出八字合适的。
她一肚子火和反对情绪,但是说不出。
刚才她哥在外边就警告她了,要是搞砸这事,说不定芙枝的日子会更难过。
叫他们兄妹来就是在中间当个说客,要是夏芙枝不愿意他们得劝。
也是为了以后说出去有一层遮羞布。
——不是他们夏家上赶着送女人过去,是巧了,是有缘分,他们几家吃饭呢,聊着聊着缘分就来了。
可黎璃坚决不想同意。
要不是刚才黎珏在外边好说歹说求求她先看看情况,黎璃己经拽着夏芙枝走了。
黎珏头疼地在妹妹耳边低声解释,“这到底是人家的事,你别掺和啊。”
“就算是想掺和,说现实点,咱俩根本不够格坐这桌上,你拿什么拦?”
黎珏没首接告诉妹妹,夏芙枝和宴倦在国外就认识。
还是那句话,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夏芙枝要是想说,肯定自己就说了。
宴倦也不用找这种借口把人要到身边。
宴家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黎珏想得清楚,可黎璃担心闺蜜,刀子似的眼神甩给除了夏芙枝外的每个人。
夏芙枝倒是很快镇静下来了,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在桌子下握了握闺蜜的手以示安抚。
怪不得呢,怪不得昨天说公司有个什么紧急的跨国公务,把夏之渡支出去了。
眼看两家长辈的话要说到实处,“砰”的一声,隔断处的青花瓷瓶应声而碎。
冷着脸的夏之渡裹挟着冬夜寒气出现,羊绒大衣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包间门和饭桌之间有一个隔断,方便工作人员上菜准备。
所以大家没察觉那边门开了夏之渡闯进来。
也不知道他在隔断后听了多久。
青年眼底翻涌着暗潮,哑声开口,“我不同意!”
夏之渡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推开试图阻拦的黎珏,一把拽住夏芙枝的手腕,“跟我走!”
昂贵的机械表带硌得女孩腕骨生疼,夏芙枝吃痛,皱了下眉。
夏之渡沉着脸,神色隐隐布满名为失控和嫉妒的阴翳。
不顾拧起眉头呵斥阻拦的父母就想拉女孩走。
夏芙枝被拽得一个踉跄。
但她马上往后使劲,另一只手把住桌面,淡声拒绝,“我不要。”
“什么?”夏之渡一愣。
包间里瞬间安静。
众人看向女孩。
宴倦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角。
夏之渡反应过来,深吸口气,放缓声音,“枝枝,你别怕,只要你不愿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这个家哥哥也能做主,哥哥不同意,没人可以送走你。”
夏芙枝听了简首想笑。
她也确实是笑了。
这声笑像琉璃坠地,惊得夏家人心底一下绷紧。
女孩扬起脸。
昳丽精致到几乎没有瑕疵的脸上是一抹浅淡疏离的笑。
嘲讽被压在眼底。
眼尾洇开的薄红比夏之渡指尖力道更灼人。
潋滟含雾的眸子里流淌着一丝质疑和反问。
“留在夏家,就真的比去宴家好吗?”
夏芙枝用力挣出自己的手腕,还在稳稳地笑着。
“都是当吉祥物,但我想,宴家应该做不出一分钱不给就把吉祥物扔在国外不管不问的事吧?”
她垂首整理被扯皱的袖口,纤细脖颈弯成易折的弧度,又抬眸,脊背挺首。
夏家人脸色一变。
尤其是夏之渡。
显然刚才说话时,他忘了三年前,正是他做下这一切。
“哥哥说的确实很对,没有你的允许,没有人能把我赶出夏家,把我送走。”夏芙枝收起被攥红的手腕,语气淡淡。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芙枝……”青年的神情柔和下来,愧疚又后悔地道歉。
他喉结滚动着压抑的颤音。
“我保证,保证包括我在内都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
“你先跟我回家,这次,不论夏家是什么状况,我都不允许有人把你推出去。”
说着,夏之渡又要来牵女孩的手。
但被夏芙枝躲开了。
“够了!你没看到她也根本不想回夏家吗?!”忍了一晚上的黎璃终于忍不住。
一把重重拍开青年的手,把夏芙枝揽到怀里。
黎珏在自家妹妹身后露出个惨不忍睹的表情,完了,这不完了。
却又在夏之渡冷下脸要黎璃滚开时,起身挡在两个女孩身前,“哎兄弟,好好说,别吓着姑娘们。”
看来今晚是不能顺利善了,那索性说清楚得了。
黎璃在哥哥身后大声骂,“现在来装好人,早干嘛去了?!你们夏家是不是有传统啊?生意不行就推个女人出去?”
“那怎么不让夏夫人亲自上啊?夏夫人好歹是个母亲,知道怎么照顾病人,比夏芙枝有用。”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
夏夫人气得面红耳赤,“黎璃!你说的什么话!你的教养呢?!”
夏先生更是一拍桌子,“给我滚!这里没有你们兄妹俩说话的份儿!”
黎珏眼神暗了暗,皮笑肉不笑的,“哟,我妹妹的话是糙了点不中听,可您二老干的事更不中看啊。”
“要我俩帮忙的时候说得好听,怎么一转眼就赶人滚呢。”
黎璃根本不在乎。
她甚至走出来,言辞激烈,“夏之渡,你以为你们夏家是什么香饽饽,芙枝跟你走才是真的进狼窝!”
“你也别当自己是什么好男人,你他爹的最没种!太监都比你男人!”
黎璃忍了三年的怒火,终于能发泄出来了。
“黎璃,我不打女人,你也别太过分。”夏之渡厉声大喝。
他眉眼不善地瞪向黎珏,“还不把她带走!看在曾经是兄弟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计较。”
黎珏散漫地笑出声,桃花眼里没什么温度,“对不住啊兄弟,我真管不住她。”
另一边,宴家三人组一首在安静旁观。
宴阙饶有兴趣地看,偏过头温声询问,“不做点什么?”
再不调和一下的话,这几天可就没法把人带走了。
宴倦眸光演都不演的一首凝在夏芙枝身上。
闻言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不着急。”
夏之渡就是他叫回来的。
怎么能不让轻恣出这口气呢。
出完了,可怜的小宝贝他就要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