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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如刃，猝然劈过松林。漫地松针被卷成墨绿色的涡流，簌簌扑打在竹庐窗棂上。我望着翻飞的针叶，脑海中轰然炸响寿春战场的金戈声——孙策横刀立马的身影，与此刻传言中滥杀方士的暴君重叠又撕裂。当年他为护伤兵亲挡流矢，怎会对救民于瘟疫的于吉痛下杀手？更何况师傅指尖能凝甘露，袖底可藏风雷，千军万马亦难近其身，刀锋又能岂伤其分毫？
“一派胡言！” 左慈的青藜杖重重顿在青砖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堂前，惊起梁间栖息的玄燕。他独目圆睁，瞳孔里的卦象微光明灭不定：“孙策向来有敬贤之名。当年在庐江，曾为求焦仲卿一策而免冠徒跣，岂会因腐儒几句谗言便斩仙长？”枯指掐算间，他突然踉跄后退，青葛衣下的肩胛骨剧烈起伏：“西方紫微星芒如沸鼎翻浆，分明是龙气崩裂之兆！江东丹徒却阴气结为黑莲，正是‘借尸还魂’的邪阵雏形……”
王猛腰间的信笺渗出暗红血渍，陈宫密蜡封印的朱雀纹己被得模糊如雾。我指尖触到信笺边缘的齿痕，那是急件被鹰隼叼啄留下的印记：“师叔，以师傅之能，断不会如此轻易死于凡铁。此事必与太平道残留的影祭阵，或是流落江东的玉玺有关。”
左慈指向西方天际，那里正有铅灰色云团如怒龙翻卷：“长安未央宫的鸱吻昨夜坠地，恐是王莽篡汉时埋下的龙脉锁被触动。你持遁甲符去丹徒，我带七星灯往关中。”青玉符牌入手生凉，篆字“遁甲” 在掌心泛出五色流光，“此牌能引五行之气化罡风，危急时捏碎可借三息天地之力，但……慎用为妙。”
竹庐外的青藤突然拧成麻花状，藤蔓上凝出的露珠竟呈血色。我与王猛翻身上马时，庐山云雾己漫至马镫。左慈的身影在雾中化作一点青芒，唯有青藜杖叩击石阶的声响，如古寺铜钟在空谷中荡开涟漪。这乱世棋盘上，江东的妖案与长安的龙变，终是要同时落子了。
青骓马蹄踏碎的秋霜如屑星迸溅。三日后的丹徒城门浸在牛乳般的晨雾里。守军甲胄上的白幡被雾水洇透，幡面“除妖安民”西字的朱砂正滴滴答答往下淌——那分明是未凝固的人血。王猛握紧金箍棒，棒身鎏金兽纹在雾中吞吐冷光：“师傅看那幡角，血咒符纹是用初生婴儿的脐带血画的。”
城门洞的风裹挟着江水腥气与焚尸焦臭，半片符纸贴在我靴面上：“祛瘟”二字的朱砂己晕成深紫，纸背凝着暗褐色黏液，分明是腐尸汁液浸透的痕迹。街角“济世堂”的桃木板封条裂开缝隙，艾草香里混着浓烈的尸臭。路过老妪的竹篮突然倾覆，滚落的艾草叶背布满铜钱大的黑斑——那是中了秽气的 “鬼斑”。老妪见我们身着青葛衣，突然磕头如捣蒜，额头在石板上撞出朵朵血花：“仙长被斩后吊在城门三日，连乌鸦都绕着走……夜里能听见铁链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