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官窑的龙鳞瓦上,狄仁杰的皂靴碾过满地碎瓷,那些青瓷片在闪电中泛着尸骨般的冷光。他忽然蹲身拾起半块带血指印的瓷胚,釉下未干的朱砂正渗成"辰时三刻"的字样。
"这窑温不对。"沙陀忠的药杵轻敲窑壁,"昨夜子时暴雨,但窑膛余温能熔金铁。"琉璃镜映出砖缝间游走的靛蓝丝线,与幻真座血案现场的傀儡丝如出一辙。
尉迟真金劈开坍塌的匣钵堆,腐臭味中滚出个青铜鼎。鼎耳缠着金丝绳结——正是章怀太子猎狐用的捆兽索。"鼎腹有夹层!"沙陀忠的银针挑起片粘连的人皮,内侧刺青竟是武则天登基时的《圣教序》。
狄仁杰的蜃鳞贴近鼎身,忽然暴喝:"退!"三人急撤的刹那,十二支毒箭破空而至,箭镞上的东瀛逆刃在雷光中泛蓝。尉迟真金挥刀斩落箭雨,刀锋擦过鼎足时迸出火星——青砖地面竟露出暗藏的北斗七星阵。
"是终南山浑天仪的微缩版。"沙陀忠撒出显形粉,星位处浮现新罗文字。狄仁杰剑指天枢位:"尉迟,七丈外东南角。"金吾卫统领重踏阵眼,整面窑墙轰然翻转,露出密室内悬挂的十二具陶俑——每具俑面都是当朝重臣的容貌!
"看这釉色。"狄仁杰指尖拂过陶俑开裂的面部,"雨过天青混着骨灰,是官窑秘传的祭红釉。"沙陀忠突然用镊子夹起俑耳后的鳞片:"和鸿胪寺舞姬所化蝶鳞相同!"
尉迟真金斩开陶俑腹腔,掉出的琉璃瓶中蜷缩着带蟠龙刺青的心脏。狄仁杰瞳孔骤缩——这刺青技法,与天枢塔血池中的人体器官完全相同。他突然挥剑劈向穹顶,坠落的瓦片中夹杂着靛蓝信笺,墨迹遇雨显形:"狄仁杰,你母亲在看着你。"
"装神弄鬼!"尉迟真金斩碎信笺,却见碎纸在积水拼出渤海国地图。狄仁杰的蜃鳞突然发烫,映出白狼水畔的祭祀场景——数百具冰棺排列成蛇形,棺中女子的面容竟与他怀中血玉髓里的白发主人重叠。
暴雨中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沙陀忠突然撞开狄仁杰。原先立足处的地砖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釉浆池。池中漂浮的尸骸突然睁眼,被金针缝住的嘴唇张合着发出章怀太子的声音:"怀英,你本应是李唐的..."
"小心!"尉迟真金横刀挡住飞来的瓷刃。十二具陶俑突然活化,关节处喷出靛蓝毒雾。狄仁杰剑挑陶俑天灵盖,颅腔里滚出的玉蝉正发出《秦王破阵乐》的曲调。
沙陀忠将药粉撒向毒雾,火焰中显出新罗文字:"武瞾必死于辰时。"狄仁杰却盯着玉蝉腹部的微雕——竟是官窑地形图,标注着"巳位三刻"的秘道方位。
秘道尽头的祭坛上,青铜鼎内的血水正在沸腾。鼎身浮雕的九尾狐眼中嵌着东瀛金印,狄仁杰用蛇形钥匙插入狐尾机关时,鼎腹突然裂开,掉出把缠着情藤的唐刀——刀柄刻着先帝赐给武瞾的"日月当空"铭文!
"这刀..."尉迟真金的声音突然发颤,"是显庆五年陛下亲斩突厥可汗的佩刀!"
沙陀忠查验刀身血槽:"看这褐渍,是苏合香混着鹤顶红,和东宫案..."
狄仁杰突然挥刀劈向祭坛,斩落的幔帐后露出冰棺——棺中武瞾面容的女尸正缓缓坐起,腕间凤形胎记渗出血珠。
"陛下?"尉迟真金佩刀落地。
狄仁杰剑锋己抵住"女帝"咽喉:"人皮面具用渤海冰蚕丝贴合,但胎记不会说谎。"他挑开假尸耳后暗扣,面具下层竟藏着章怀太子乳母的面容!
五更梆子刺破雨幕时,狄仁杰在祭坛暗格发现半卷《匠作监实录》。泛黄的纸页记载永徽六年,官窑曾为感业寺特制三百尊骨灰瓷佛。当他将血玉髓按在缺页处,显形的朱批令他如坠冰窟——"白狼水婴,以窑炼魂。"
"大人!"沙陀忠举着从假尸口中抠出的蜡丸,"是终南山情藤的种子!"尉迟真金劈开祭坛地砖,露出下方密道中成箱的东瀛火器,箱盖烙印着八岐大蛇图腾。
晨光穿透密道时,狄仁杰在火器箱夹层摸到块带齿痕的青铜片。当他将残片与浑天仪齿轮拼接时,缺口处赫然显出新罗文字:"九月初九,玄武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