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惊魂
子时三刻,大理寺后院的古柏在狂风中嘶吼,枝影投在纸窗上如鬼爪横斜。狄仁杰独坐值房,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在青灰中明明灭灭。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掠过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迦楼罗案"未解的谜团还缠着朱砂线,线头拴着的铜铃忽地无风自颤。
"叮——"
铃声未歇,廊下传来靴底碾雪的"咯吱"声,一声沉过一声。
尉迟真金撞开门的瞬间,裹挟的雪粒子扑灭了烛火。黑暗中,金错刀鞘上的狻猊纹泛着冷光,刀柄缠着的素帛浸透暗红。
"崇文馆,"他喉结滚动,喉间呼出的白气凝成霜花,"张蕴死了。"
沙陀忠正蜷在角落药柜前打盹,闻言惊得撞翻艾草罐。褐色药粉簌簌洒落,混着从门缝钻进的雪沫,在地砖上勾出诡谲的纹路。
"脸皮…"尉迟真金刀尖挑起盏气死风灯,昏黄光影掠过他紧绷的下颌,"整张脸皮被揭了,像是揭裱糊灯笼的纱纸。"
---
血色书房
崇文馆值房的铜锁挂满冰棱。
推门刹那,浓烈的血腥气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沙陀忠的琉璃义眼在灯下一颤——张蕴的尸体仰躺在紫檀书案上,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后折,露出喉间深可见骨的刀口。更骇人的是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额间用朱砂画着倒悬的八卦,颧骨处皮肉翻卷如花瓣,却无半滴血溅出。
"伤口边缘发黑,"沙陀忠银针探入尸身喉管,"是西域黑曼陀的毒,入喉即封血脉。"他忽然"咦"了一声,镊子从死者牙关夹出片金箔,"这纹路…像是祆教的火坛图?"
狄仁杰俯身细看案上镇纸。一方青玉貔貅压着半幅未干的《洛神赋》,"翩若惊鸿"的"鸿"字最后一勾突兀断裂,墨迹在宣纸上晕成团黑雾。他忽地以指尖轻叩砚台,积雪青瓷的冰裂纹中渗出丝猩红。
"这不是寻常徽墨。"他蘸取些许在鼻端轻嗅,"高句丽雪银墨,遇热显形。"
尉迟真金闻言解下腰间酒囊,烈酒泼溅的刹那,纸上浮出密密麻麻的赤色纹路——竟是幅阴山古道舆图!某处峡谷被朱砂重重圈起,旁书蝇头小楷:"白眉现,金顶倾。"
---
暗影窥视
三更梆响,值房梁上忽有碎雪坠落。
尉迟真金金错刀骤然出鞘,寒光劈开房梁阴影。一截灰袍角飘然落地,布料上沾着青灰色的香灰——是终南山玄都观特供的降真香。
"追!"
狄仁杰喝声未落,尉迟真金己破窗而出。庭院积雪深及膝弯,却只见一串轻如鸿毛的脚印迤逦向西,每一步间距竟有三尺之遥。
沙陀忠突然扯住狄仁杰衣袖:"大人看尸身右手!"
张蕴僵首的食指微微内扣,指甲缝里嵌着丝靛蓝线头——正是工部官员冬季官服内衬的织锦纹样。
---
密室惊变
折返大理寺时己近五更。
狄仁杰独坐验尸房,将张蕴的官袍铺在青石板上。火折子舔过袍角内衬,隐绣的莲花纹在热力下扭曲重组,竟显出半幅洛阳地下水脉图。他指尖蓦地顿在"通济渠"三字上——三日前工部奏报,这段河床下挖出九尊生锈的青铜鼎。
"大人!"沙陀忠跌撞闯入,手中药杵沾着黑血,"地牢…地牢出事了!"
关押的摩尼教余党蜷缩在墙角,十指抠进石缝生生掰断。墙上血书狂乱如鬼画符,细辨却是首谶诗:"金顶玉冠化飞灰,白眉一展万骨摧。"最骇人的是尸身心口旧疤——刀痕增生处凸起个"瞾"字,与张蕴臂上针眼排列如出一辙。
---
风雪谶语
晨光未现,狄仁杰己至邙山玄都观。
残破的三清像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左眼空洞淌着冰凌。尉迟真金以刀鞘敲击供桌,忽听"咔嗒"机括声——腐朽的蒲团下露出方青铜匣,匣面饕餮纹口中衔着枚带血玉扳指。
"显庆西年少府监的官印。"狄仁杰扳指内侧刻痕,"王延…不就是‘玲珑塔案’中失踪的督造官?"
沙陀忠忽然指向殿外:"那是什么!"
雪地上赫然印着串尺余长的脚印,形似人足却生着利爪。足迹蜿蜒至后山断崖,崖下冰河倒映着九盏白灯笼,每盏灯骨皆是人腿胫骨所制,灯面裱糊的皮纸上血书《金刚经》,末句"一切有为法"的"法"字,赫然用的是则天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