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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而它对面的万金楼是最大的赌场。
从前风月楼和万金楼互看不顺眼，后来风月楼换了东家，竟开始与万金楼合作。
两家地下一层互通，更便于客官赌累了去享乐，享乐完了去豪赌，还可以带着美人一起去豪赌。此举确实给两家都带来了利益，赚得盆满钵满。
凌瑾从风月楼溜走，就是奔着万金楼去了。反正己经被母老虎发现，到时候少不了一顿打，那何不趁她还没找到时候多快活快活？
风月楼地下一层是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淫笑挑逗声此起彼伏；万金楼则是吆喝声、骰子声、铜板碰撞声交织一片。
凌瑾跑得快，对这地方谙熟于心，七绕八绕就甩掉了凌遥光。
他看着凌遥光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暗暗发出“桀桀桀”的笑，自己跑到一个赌骰子桌边开始押注，另外留了半只眼睛去看凌遥光。
凌遥光眼见着凌瑾三转两转不知去了何处，明明刚才还在青楼，这会儿眨眼间就到了赌场，她有些懵。
万金楼小厮穿着统一的褐色布衣，胸口前绣着大大的元宝，在赌桌之间往来穿梭，为赌客们端茶倒水，清理桌面。
其中一个小厮很快注意到呆呆站在那里的凌遥光，满脸谄媚，走了过去。
“客官，小的看您今日印堂发亮，这是要有大财运的迹象，客官您看您玩点什么？”小厮上下一打量，这气质倒像是个贵公子，但穿戴又不够华贵。
看样子年龄还小，应该是初次被人带来，这会儿大概是跟带他来的人走丢了。
要是他有钱，此刻正是骗去捞一笔的好时机。要是他没钱也不要紧，这小公子面容清秀，等赊的账多了，正好送去风月楼当小倌。
“本宫……”凌遥光意识到，赶忙改口，“本公子是来找人的，身高八尺有余，穿了一身绛红色衣服，长得大概能入眼。”
小厮像是真的仔细想了想，眼前一亮，“哎呦，客官您说的这人小的还真见到了，劳烦客官随小的来。”
凌遥光未生疑，跟着小厮去了一张赌桌。她看了一圈围在这张赌桌上的人，并未发现凌瑾，再一转头，连那个带她来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
荷官手中摇动着骰子，口中喊着“买大买小”，凌遥光周身被围得水泄不通，刚一往后撤步后面就有个人喊“哎呦我的脚”。
凌瑾原本是半只眼盯着凌遥光，他看到小厮跟凌遥光说话时，又分出半只眼去盯着。
本以为这个能得到宋焕江大学士赏识的人不会这么笨蛋，没想到她真这么笨，被骗去了赌桌。
那赌桌周遭围着的都是牵儿，专门是骗新客的。
凌瑾看着凌遥光在那群男人中间，气得脸色铁青，他把手中三千两的赌注“啪叽”一下都拍到了赌桌上。
荷官都看傻眼了，正要问这位出手阔气的爷是押什么，结果却看他首接走了。
凌瑾一路推开左右人，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几乎都是跑了。
这个母老虎怎么回事！！！
换个男装就真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了吗！
混在一群男人中间算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挺着肚子的癞皮狗，都快贴到她背上了，她怎么不把那个癞皮狗一脚踹飞！
啊啊啊！
凌瑾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
他跑到那赌桌边，左一推右一搡，屁股一顶胯一抵，把那些围在凌遥光身边男子都给驱开。
两臂张开撑在赌桌上，凌瑾虚虚地把凌遥光圈在怀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桃花眼带着冷意扫过周遭那几个男子。
熟悉的浓香混合着酒气把凌遥光包围，她觉得头顶上一阵一阵的热流。
凌遥光转身抬眸，正对上凌瑾那双满是怒气的桃花眸子，除了怒气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她从那双极好看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没有身后的泱泱众人，没有赌桌，没有其余一切。
“好喝吗？”她问。
声音很平静，很清冷，让人听不出什么语气。
凌瑾怔了怔，他看清凌遥光眼眶的一点点微红，看清她眼中失望时，眸中怒气化为慌乱，撑在赌桌上的手，指节微微蜷曲。
“客官还赌不赌，不赌两位这边儿歇歇喝杯茶，二位客官在这儿……”小厮要请两人离开。
另一个小厮赶紧跑过来，用眼神示意红衣少公子是个大人物。
宋时赶过来时，正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给太子殿下竖起大拇指。可当他仔细看清两人的表情时，心又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凌瑾左手被拎着衣袖移开，凌遥光的手没有触碰到他的手，可凌瑾莫名感觉到了凌遥光手很凉很凉。
“宋先生，我们走吧。”凌遥光对宋时道。
宋时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太子，这又是什么他没有算到的情况？
三人原本同乘一辆马车回东宫，宋时觉得马车内气氛实在诡异，找了个理由溜回宋府了。
凌瑾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说些什么。他坐得不舒服，一会儿挪了挪屁股，一会儿又想到凌遥光讨厌他身上熏香，把马车窗子打开。
他心里很慌乱，可又不是在担心凌遥光打他。他莫名觉得，凌遥光不会打他。
母老虎不动手，那他有什么可慌的？
凌瑾不知道。
凌遥光缄默不语，微垂着眸子。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罐，白瓷罐拧开盖子时，发出细微的陶瓷摩擦声。
白瓷罐里是朱红色的山楂糖，山楂糖己经不剩几个，斜阳透过马车窗照过来，让那朱红色被白瓷罐底部的瓷釉衬得更为亮眼。
凌遥光从瓷罐中捻出一粒，要放入口中，她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净手，犹豫了一瞬。
只是一瞬犹豫，马车一个小颠簸，山楂糖从手中滚落。
凌遥光看着白瓷罐中剩余的几粒山楂糖，片刻又把盖子拧上了。
凌瑾盯着那颗朱红色的山楂糖，看着它随着马车移动，时而向前一点，时而向后一点。
嘶，好酸，好涩。
他咽了口口水。
桃花树大多还是光秃秃的，有那么一两个急着开出来的花儿，因为受不住寒气，蔫儿蔫儿的挂在枝头。
凌遥光回了落月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