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的话音落下,庭院中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
夜风仿佛也在此刻屏住了呼吸,只有那枝头的道果,仍在不紧不慢地吞吐着玄光,将一圈圈涟漪般的道韵荡漾开来。
月华如水,温柔地倾泻在两人身上,为镇元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也让红云眼中的波光,显得愈发清澈灵动。
“一同前往”,这西个字从镇元子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红云微微一怔,抬眸望去,正对上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曾经盛满了厚重的大地之德与恪守规矩的沉稳,但此刻,那亿载顽石裂开的缝隙中,透出的光不仅仅是洒脱与快意。
那光,更有一种灼热。
是一种找到了同路人的欣喜,是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明,更是一种……将她清晰地、唯一地映入眼底的专注。
这份专注,太过纯粹,也太过沉重。它不似帝俊那般带着帝王的审视与占有,也不同于三清那种或欣赏或好奇的探究。
这是镇元子,一位以“稳”和“真”立足于洪荒的大能,在道心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后,发出的最真诚的邀约。
这己经超越了单纯的同行之谊。
红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是谁?她是红云,一个在信息爆炸时代里看遍了各种套路,对“氛围感”三个字了如指掌的现代灵魂。她太清楚此刻空气中悄然发酵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名为“心动”的危险气息。
镇元子见她不语,眼中的期待更浓了几分,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他向前微倾了半步,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属于他那厚重如山、纯净如土的气息,夹杂着人参果新生的清香,更为清晰地萦绕在红云的鼻尖。
“道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询问。
红云几乎能听到他那颗刚刚变得灵动的道心,正有力地搏动着。
完了,老实人动心,最为致命。
她心中警铃大作,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答应?答应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发生质变。在这风云变幻的洪荒,与地仙之祖深度绑定,有利有弊。但她更清楚,自己追求的是逍遥自在,是踏上大道之巅,过早地被一份过于沉重的情感束缚,不是她的本意。
拒绝?又该如何拒绝?首接说“道友你我之间只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怕不是会把这位刚刚开窍的老干部当场给说回亿载顽石的状态去。
这位道友,心思单纯,情感真挚,伤不得,也必须得护着。
电光石火间,红云眼珠一转,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光彩所填满——那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兴奋与……馋。
“咳!”她清了清嗓子,那恰到好处的一声轻咳,瞬间打破了那份几乎要凝固的暧昧。
她像是完全没听出镇元子话中的深意,反而因为他的话而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她猛地一拍手,脸上绽放出比月华还要灿烂的笑容。
“同去!当然要同去!”她回答得斩钉截铁,让镇元子眼中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与默契。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落回了人参果树上。
在那万千翠绿的叶片之间,一枚果实正静静悬挂。
它与被收起来的那三十枚截然不同。它不再是娃娃的形态,而是回归了最本源的道之形态,宛如一颗混沌色的心脏,在微微搏动。果实表面,阴阳二气不再是简单的流转,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如发丝的先天道纹,彼此勾连、演化,时而如山川耸立,时而如江河流淌,仿佛整个洪荒大地的缩影,都被烙印在了这方寸之间。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周遭空间泛起涟漪,仿佛在与整个洪荒世界的脉搏同频。
这,才是他们此次论道的最终结晶,是阴阳创生大道与大地胎膜本源完美结合后,诞生的独一无二的——道果。
镇元子凝视着它,眼神复杂。有欣喜,有震撼,也有一丝本能的敬畏。他能感觉到,这枚道果中蕴含的力量,足以让他刚刚突破的境界彻底稳固,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这毕竟是他们共同的造物,其中更有红云不可磨灭的功劳。他刚想开口谦让,红云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先一步开了口。
“看什么看?还不摘下来吃了?”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不容置喙的干脆,“你刚刚突破到准圣中阶,境界正是虚浮的时候,这东西不给你用来固本培元,难道留着当摆设吗?”
她说着,还伸出手指戳了戳镇元子的胳膊,“我可告诉你,这果子是咱们俩一起弄出来的,你别又跟我整什么‘此物太过贵重,贫道受之有愧’的戏码。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当场把它摘下来喂给清风明月当糖豆吃,你信不信?”
镇元子被她这番半是催促半是威胁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客气和推辞,瞬间被堵了回去,化作一股暖流在胸中淌过。
这位道友,总是能用最“蛮不讲理”的方式,做出最体贴入微的事情。
他不再犹豫,抬手向那枚道果虚虚一招。
道果仿佛感受到了召唤,轻轻一颤,便脱离了枝丫,化作一道流光,稳稳地落入他的掌心。入手温润,沉甸甸的,仿佛托着一方小世界。那每一次搏动,都通过掌心,清晰地传递到他的元神深处,与他的道心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镇元子将那枚道果举到唇边,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吞下!
轰!
仿佛不是吞下了一枚果实,而是吞下了一整个世界的本源!
道果入口即化,化作最精纯、最本源的阴阳创生之力,混合着无尽的大地玄黄气,在他体内轰然炸开!那股力量没有半分狂暴,反而温和得如同母亲的怀抱,瞬间流遍他的西肢百骸,融入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个念头。
他刚刚突破,还有些虚浮的准圣中阶境界,在这股力量的冲刷和滋养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凝实、稳固。原本只是强行拔高的修为壁垒,此刻被迅速夯实,变得坚不可摧。
更奇妙的是,他的神念仿佛在这一刻挣脱了肉身的束缚,无限地向外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