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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元子闻言，那张古板的脸上立刻现出郑重之色，仿佛对待证道一般认真：“贫道记得。待贫道他日功成，定寻遍洪荒，为道友觅得最好的仙酿。”
“太晚了。”红云摇了摇手指，眼波流转，落在了自己那鼓囊囊的袖口上，“而且，我改主意了。”
镇元子一愣，有些没跟上她的思路。这前一刻还在讨酒喝，怎么下一瞬就变卦了？
“寻常仙酿，喝着有什么意思？”红云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蛊惑，像是魔神在引诱道心坚定的修士，“你我今日一番论道，又促成这灵根蜕变，此等机缘，难道不该用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来铭记？”
她说着，轻轻一抖衣袖，那九枚刚刚收起的果实便再次浮现，静静悬在两人之间。果子上阴阳二气流转不息，丝丝缕缕的道韵交织成画，玄奥天成，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神摇曳。
镇元子看着这九枚果子，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隐约猜到了红云的想法，那个念头是如此的大胆，如此的离经叛道，以至于让他这位未来的地仙之祖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道友的意思是……”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酿酒。”红云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彩，“就用这九枚人参果为主料，去寻那九天清气，去采那幽冥浊息，再取东海之朝露，西昆仑之晚霞，以你我的法力为引，阴阳大道为炉，酿一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酒！”
镇元子彻底呆住了。
用蕴含阴阳创生之妙，关乎地仙一脉气运的至宝灵根……来酿酒？
这己经不是奢侈了，这是……这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混沌，让他无法言语。他刚刚才将这些果子视作道途根基，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二十一枚，转眼间，红云就要用她那九枚来做一件听上去如此不着边际的事情。
“怎么？舍不得了？”红云挑眉看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有的纠结与震撼，“刚才要把三十个都塞给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小气。如今只是用九个来做点更有趣的事，你就这副表情了？”
镇元子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万年古井无波的脸，此刻憋得通红。他不是小气，也并非舍不得这九枚果子，毕竟这本就是他赠予她的。
只是这个提议，实在超出了他亿万年来的认知。灵根至宝，不都是用来参悟大道，或是增长修为的吗？拿来酿酒……闻所未闻！
看着他那副窘迫又震撼的模样，红云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笑声清脆，如玉盘落珠，不带半分嘲弄，只有纯粹的快意与洒脱。
“镇元子啊镇元子，你的道途是地仙之祖，镇压大地，厚德载物。可若心中没有半分天马行空的意气，这道途走起来，岂不也太过沉闷？”
她的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镇元子心湖中轰然炸响。
沉闷？
他回首过往，自化形以来，潜心修行，恪守规矩，结交道友，一切都井井有条，循规蹈矩。他以为这便是求道者的本分，是稳妥的正途。可被红云这么一说，他竟无从反驳。那亿万年的岁月，似乎真的……少了些什么。
他再次看向红云，看向她那双明亮得仿佛能容纳整个洪荒星空的眼睛。在那里，他看到了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一种敢于打破一切桎梏，将天地万物都视作画卷，随心挥洒笔墨的豪情。
用至宝酿酒，是为铭记一段道缘。
以大道为炉，是为抒发胸中意气。
原来，道还可以这样求？
他心中那块名为“规矩”的亿载顽石，在这一刻，于雷鸣声中，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中透出的，是名为“洒脱”与“快意”的光。
许久，镇元子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沉重与呆板。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肌肉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牵动，最终，缓缓绽开一个极其罕见的，甚至有些僵硬的笑容。
“好。”
只有一个字，却重若泰山，掷地有声。
“就依道友所言，我们……酿酒！”
见他应下，红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就知道，这老实人骨子里，也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气魄。
镇元子那张严肃的脸上，也终于绽开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郑重应道：“定不负道友所望！”
红云促狭一笑，又补充道：“再说了，你这果子如今脱胎换骨，总得留点压箱底的手段。下次再开什么‘人参果大会’，你把这新版的果子一亮出来，岂不是能把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的眼珠子都给惊掉？这排面，必须得留着。”
镇元子听着她这半是调侃半是为自己着想的话，心中一暖，那股执拗劲儿也终于散了。他知道，红云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维护着他的体面，为他找着台阶。这位道友，行事看似跳脱不羁，实则心思细腻通透，处处透着一股让人舒坦的体贴。
他点点头，将剩下的二十一枚人参果小心翼翼地收好。经此一役，这些人参果的品级，己经远远超越了从前，每一枚都堪比一件上品的后天灵宝，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后院中的气氛，终于从之前的凝重和激荡，变得轻松而惬意起来。
两人并肩站在人参果树下，看着那枚独一无二的道果在枝头沉浮，吞吐着玄奥的气息，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那枚道果，仿佛成了他们今日论道、共同创举的见证。
“经此一事，贫道方知，大道之路，并非只有苦修一途。”镇元子感慨万千，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天外有天，道外有道。以前总觉得按部就班便是正道，今日才明白，有时候，跳出藩篱，方能得见真正的风景。”
红云侧头看他，月华般的清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能感觉到，镇元子那颗厚重如山岳的道心，此刻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圆融。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镇元子目光悠远，望向了那无尽的混沌虚空，那是紫霄宫的方向。他的眼神中，除了以往的敬畏，更多了几分期待与自信。
“待到紫霄宫三讲开启，你我……”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后转头看向红云，眼中带着真诚的邀约，“你我，便一同前往，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