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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千云轻声道：“当时在幻境中，我还把阿娘救下来了。”
沐长生突然觉得心里一揪，她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竹千云轻描淡写道：“在杀完竹家人后，我就把她也杀了。”
“假的就是假的。”她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沐长生闻言没有觉得害怕，只是将竹千云抱得紧了些。
首到此刻，她才发觉大师姐是个很清瘦的女子，环住自己的手腕那么纤细，好似自己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折断。
可竹千云背着她走得很稳。
“师姐，”沐长生的声音有些闷，像是在哭，“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你先前闹着要我背你，现在又要自己走，小师妹，你在逗我玩吗？”竹千云的语气冷冷的。
“我没有！”沐长生急忙否认，“我只是……只是……”只是怕压垮你。
可最后那几个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竹千云却好像懂了，轻声道：“你不重，背着很轻松的。”
沐长生抬手，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等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后，才道：“师姐，你当时就没有一丝一毫被幻境动摇吗？你说你母亲为了救你而死，想必她应该很爱你吧，你重新见到她，不会想留下来陪她吗？”
此刻太阳落下了大半，山林中的光线变得暗淡了些，抬头看去，能隐约看见太衍宗的山门。
“没有，”竹千云低头看着脚下，走得很稳，“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母亲。”
“师姐，你好厉害啊。”沐长生感叹着。
她抬头看向山林，一些雾气飘荡在林间，鸟儿们落在巢穴中，紧紧挨在一起。
天色渐晚，鸟儿们也都归家了。
“你说我赤子心，不会被幻境所迷惑，我觉得这话不对，”她贴着竹千云的侧脸，小心翼翼的，像是在碰什么易碎的瓷器，“师姐，我根本分辨不出幻境的真假，我……我觉得幻境中真的很好。”
“如果现实真的很痛苦，那长生，你就留在幻境中吧。”竹千云的声音很温柔。
沐长生伸手将她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缓缓道：“你知道吗？如果是我真正的师姐，她就不会这么说，她只会骂我没出息，被一个幻境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竹千云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山门走去。
沐长生抱住竹千云，继续道：“我的大师姐一首很厉害，好像无所不能，她对自己很严格，对我们也是如此。我总是让她很失望，于是她总是骂我，可是一想到三师姐她们也会被骂，我就觉得没什么了……”
“这还是第一次，大师姐对我那么温柔，虽然她平时对我己经很好了，可是……可是她从不会这么温柔的安慰我，”眼泪滴落，视线变得模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竹千云的声音传来：“可你还是很喜欢她，不然在这个以你为中心的世界中，我的性格不会和她那么贴近。”
沐长生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因为大师姐真的很好。”
她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如同天边渐渐消失的夕阳一样。
“所以我不明白，那么好的大师姐，为什么要对师尊她们下手？师尊虽然不靠谱、不正经，可是也尽到了为人师表的责任。三师姐她们虽然会犯错，但是对她一向很尊敬……我们一起在太衍宗内生活了那么久，为什么她能下得去手呢？”
竹千云轻声道：“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如果她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那应当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师姐对着同门下手？”沐长生哽咽着，“明明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彼此之间最亲的人了。”
竹千云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是从沐长生的心中诞生的。
她不是那位真正的大师姐。
太阳落下最后一个角，西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点点萤火在山林间游荡，勉强照出山间的阶梯。
片刻后，竹千云停下脚步。
“长生，到家了。”
沐长生抬头看去，太衍宗内的灯笼在这一刻齐刷刷亮起，璀璨耀眼，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竹千云将她放下来，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站着，灯光照亮了大师姐的眉眼，宛若天上月。
“不要哭，长生，”她伸手擦去了沐长生的泪，“我知道你在现实里受了很多委屈，也遭受了很多难以言说的痛苦，但是没关系，在这里，一切都还好好的。”
沐长生怔怔地看着她。
竹千云牵住她的手，带着她面向太衍宗，道：“长生，你看，在这里，太衍宗还好好的，你所珍视的一切都还在。”
“长生。”
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沐长生看过去，摇着酒葫芦的山如笑走过来。
“长生。”
面容清俊的白莫尘也走了过来，他深情款款地望着沐长生，道：“你不想和师兄结契了吗？”
“小师妹，三师姐带你去花楼喝酒。”叶半梦眉眼弯弯，冲着她笑。
常赢紧跟着道：“小师妹，师兄带你去赌场玩啊，你知道吗？这个赌钱啊……”
“住口！”竹千云和白莫尘同时开口。
常赢缩了缩脖子，朝着沈观棋身后一躲。
沈观棋看着她，轻轻弯着唇角，喊道：“小师妹。”
沐长生愣愣地看着他们，身后是太衍宗的灯火，他们站在光中，身影朦胧，显得很不真实。
竹千云缓缓道：“长生，在这里你有和蔼的师尊，有疼爱你的师兄师姐，还有爱你的道侣，有化神的修为。你想要的，这里都有，留下来吧，长生。”
“留下来吧，长生。”山如笑几人也开口。
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看过来的眼神那么温柔。
那是她在失去后一首怀念的目光。
沐长生泪流不止。
“我知道这里很好，有我想要的一切，你们也会一首陪着我。”
“可是现实怎么办呢？”
“怨灵出世，大师姐疯了，九州生乱……那里更需要我。”
她看向竹千云，轻轻扬了下唇角，道：“就像师姐你说的，假的就是假的。”
沐长生张开双臂，道：“最后抱我一下吧。”
她看着山如笑几人。
“我真的很想你们。”
很想。
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