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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半梦的母亲是青楼的，不知怎么的，有了她，本来按照规矩，她母亲应该喝下堕胎药，打了她的。
可那时候不知怎么的，那个女人竟硬要保下她，甚至把自己多年辛苦攒的银钱都交给了鸨母。
而鸨母一琢磨：若生了个女儿，还能留在青楼女承母业。若是生了个儿子，养几年后卖去达官贵人的府上也能得不少银子。
于是，她就被留下来了。
叶半梦关于儿时回忆，总是一座灯火萎靡、浓香腻人的楼。白日里人少，安静的像是死了人的屋子，可一到夜里便欢歌笑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母亲极力让她待在后院打杂，可她还是总能看见那些龌龊的、不堪的、令人作呕的事。
有肥头大耳的男子暴躁地撕扯着女子的衣裳，油腻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她们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也有哭哭啼啼的女孩被家里人卖进楼中，寻死觅活，却最终变得麻木，浑浑噩噩的开始接客。
太多苦，太多泪。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地方呢？
叶半梦想不明白。
她对于年少时的记忆己经很模糊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楼前高悬的大红灯笼，以及十五岁那年，母亲口中咳出的鲜血。
母亲死了。
于是她被鸨母推出去接客，那一夜，她遇见了一个中年男人，他相貌儒雅，念着酸诗，然后请她躺上床。
她不愿，于是动手反抗，砸晕了那个男人，逃了出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夜自己可以走的那么轻松，只是听着身后传来的乐曲声渐渐消失。
她走得浑浑噩噩，最后竟凭着一口气爬上问心阶，拜了师。
她不等学成，便央求着山如笑，让她去救救楼里的其他女子。
午夜梦回时，她突然看见了那群女子漂亮的面孔，她逃走的那一夜，她们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窗口看着她，眼神麻木，可唇角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叶半梦听不清，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像是被留在了那一夜。
可还是来迟了，她那夜失手害死了那位高权重的大人，他家人找过来，整座楼被一把火烧尽，尸骨无存。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刻薄尖酸的鸨母，泪流不止的少女，眼神麻木的姑娘……所有的一切，都在梦醒的那一刻消失了。
前半生如梦。
所以她不再叫“小荷”，她名半梦。
叶半梦走进楼里，便见沐长生几人坐在大堂中，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点心。
中间的高台上有人弹着琴、吹着箫，几位腰肢纤细的女子在跳着舞，手腕和脚腕上都挂了铃铛，晃动时，铃声清脆。
但总而言之，这一切看起来还不错。
叶半梦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坐下，小师妹就眼睛亮亮道：“师姐，这里好好玩，有好多漂亮的姐姐，我下次还想来。”
“什么？！”叶半梦险些把眼睛瞪出来。
“不行吗？”沐长生有些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叶半梦道：“当然不行。”
包场贵死了，而且要是沐长生一不小心学会了些不该学会的，那就完啦。
沐长生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暗香来觉得这小姑娘还挺可爱的，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眯眯道：“小妹妹，你喜欢姐姐这儿吗？”
竹千云冷下脸来，紧盯着暗香来的手，见她不理自己，她又扭头瞪了叶半梦一眼。
一切都是这个三师妹的错。
回去让她继续抄门规好了。
“喜欢，”沐长生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多的美人，“姐姐这里香香的，有很多漂亮的姑娘，乐曲好听，连喝的都是甜滋滋的。”
“喜欢就下次再来。”暗香来倒是没有想坑她钱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可爱，想逗弄一下。
沐长生完全不管冷着脸的大师姐和挤眉弄眼的三师姐，一口应下：“好啊，我过段日子就来找姐姐们玩。”
“真乖。”暗香来“吧唧”一下亲在沐长生脸上。
“你在干嘛？”叶半梦大叫出声。
这一刻，竹千云彻底黑下脸来，周身的冷气冻得一旁端果子的小姑娘手一抖，摔了盘子，有个果子“咕噜噜”地滚到了沈观棋脚边。
那小姑娘当即不停地冲沈观棋几人鞠躬，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道长息怒。”
无穷碧走上前来，不动声色挡在小姑娘面前，道：“几位道长抱歉，这丫头毛手毛脚的，一会儿我定好好教训她。”
她又回头道：“回屋面壁思过去，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她袖子一挥，用法术把地上的狼藉都收拾了。
小姑娘又冲几人拜了拜，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沐长生好奇地看着她，问道：“那个姑娘是凡人吗？”
她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妖气，也没有感受到灵气的波动。
暗香来轻描淡写道：“是，一个毛丫头而己。”
沐长生好奇地问：“三师姐不是说这里是妖开的店吗？为什么还有凡人？”
不等叶半梦开口，暗香来就笑道：“店里生意好的时候，忙不过来，于是招了些小丫头来打杂，不过她们实在是笨手笨脚的，平日里，只会在后院待着。”
沐长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倒是沈观棋一首盯着那小姑娘的背影，搞得无穷碧忍不住问道：“道长怎么了？您认识她吗？”
沈观棋摇摇头，道：“抱歉。”
“好啦，先前的事多有抱歉，那丫头不懂事，坏了几位的雅兴，就请诸位欣赏一下我们新排练的节目，作为赔礼吧。”
叶半梦心头一惊，忙拉住她的手，吼道：“你不要乱来啊！”
暗香来明知她在担心什么，却什么都不解释，只是莞尔一笑，手中团扇轻摇，道：“几位可要看仔细了。”
沐长生好奇地问：“三师姐，你在紧张什么啊？”
叶半梦擦了擦额间的汗，道：“我急了么？我没有，我只是热的，啊对，热的。”
“这天可真热啊。”她一边擦汗，一边紧盯着台上，心中打定主意，要是暗香来敢乱来，她就扑过去捂住两位师妹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