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头?
姚良知恍然,被那七窍玲珑兽一搞,他差点就误了大事。
“徐掌柜的,你帮我看下店。”
“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正经开过张呢!”
姚良知店内的棺材和法事生意定价很贵,他的目标客户是武者,尤其是高品阶的武者。
所以平常哪怕有普通人上门问价,一听姚良知的报价,都得暗戳戳的骂两句,然后赶紧换地方。
但这些被斩罪将不同,哪怕家底被抄了,甚至全家都没了。
那也没问题!
他几张草席还是送得起的,怎么着也得让人入土为安!
“诶,姚掌柜的,别急着走,那柳……”
根本不等徐掌柜留人,姚良知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
西南郡城的刑场内,崔定方高坐。
有了皇帝的授意,加上证据确凿,罪责最大的几人判决很快就走了下来。
但大狱内关着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他成了薛枭和皇帝博弈的棋子,二人合意让他挥舞屠刀,薛枭想让他失去“人和”,失去天怒军和西南郡百姓的民心,而皇帝则想借着他的手,将薛,崔两家彻底割裂。
这些罪将不会立刻被斩。
一月,两月……
大乾皇帝想搅乱薛枭的心境,想让朝中支持薛枭的人看到他的软弱。
可薛枭真会如其所愿吗?
“将军,时间到了。”伍梓在一旁提醒道。
崔定方侧眼看了伍梓一眼,刑场之上跪着的人,纵有千般罪过,却对得起这西南郡百姓。
可如今,刑场围观之人如潮,人人脸上皆喜笑颜开,可有一人记着他们大罪下的恩情?
“伍梓,你说……若哪一天,缚手跪在刑场之上的人是本将,到时围观者,是否也如今日?”对伍梓的提醒无视,崔定方反问道。
伍梓低头,最难猜测帝王心。
当年大乾皇帝未登基时,与荣国公生死相交,时京城谁不知二人亲近可同榻而眠,至今日,不也是反目吗?
“将军为陛下血亲,有华国公主在,天下哪人敢缚将军于刑场中?”
崔定方不屑一笑,他这位皇帝舅舅,手里死的血亲还少吗?
监斩令提起,崔定方往前一抛,声音中威严远多于杀意。
“验明正身!”
“咚咚……”刑场杀身鼓擂动。
扯开罪将头上的黑布套,刑场差役提起犯人,绕着刑场走动。
至崔定方身前时,本己沉默的崔定方看着早己熟悉的众人,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何不愿低头?”
“你们落此境地,可见他对你等有半分在意?”
“呲”,虽屠刀在颈,但身为边军将领,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们有罪,却只是认赌服输。
至于攀咬薛枭,以求苟活的事,他们没那么蠢。
薛枭若死,他们也得死。
薛枭活……起码有人给他坟头烧点纸钱。
“摧城侯何故说此惹人嗤笑之语?”
“低头……朝廷这三十七年来,可给我天怒军足饷?这三十七年来,其余西军互相调动,无功而封侯者有几人,摧城侯不知?”
“可这些我天怒军……有吗?”
“哼!”一横肉凶脸大汉冷哼一声:“庞老三,死则死矣,你哪有那么多废话说。”
“抱怨要是有用,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崔定方恍惚,眼前这些人只有认赌服输的坦然,还有对朝廷的怒气,可却没有一丝诋毁薛枭的心。
治军至此,难怪自己那位皇帝舅舅,只能以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来动摇荣国公府的根基。
“明白了。”崔定方挥了挥手。
差役继续领着这些罪将绕刑场走动。
不知是谁开始,怒骂声,斥责声,带着菜叶,臭鸡蛋往他们身上砸。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有仇恨在?
大概率是没有的。
他们只是借着朝廷的法度,对着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宣泄着心中的嫉妒,寻求现实中无能为力的那种畅。
“误国贼,大乾蛀虫,欺压百姓的恶霸……”
大狱压不弯他们的腰,面对崔定方,他们依旧豪气不改。
可面对这些西南郡百姓,看着他们那好似仇深似海的脸,听着那些谩骂声。
这些天怒军的罪将终于有些弯了身。
一朝罪,抵数十载功。
可若不行恶事,他们又拿什么抵御异族,福及家人?
“诶,等等!”
一道不合群的声音传来,一道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诸位将军虽有罪,却于我西南郡有功,罪以死偿,但诸位将军对我西南郡的恩情,我等确不能不聊表心意!”
“呸!”人群声不屑:“朝廷都说了,这些人欺压百姓,勾结异族,你个昏头的,可别瞎说。”
“我们西南郡的人,可不欠这些误国贼!”
庞毅等人灰暗的心生起一丝动容,被臭鸡蛋液模糊的眼睛朝着来人看去。
熟悉,见过!
这不是在校场负责送祭杂事的那个年轻人?
姚良知毫不理会,提着一个大食盒就凑了上去。
他不关心功不功,过不过的,他只关心能不能帮这些天怒军将士收尸。
“昏没昏头不是你们说的,我说的有没有错,回家撒泡尿照照自己,今天骂得尽兴,也不怕以后得报应,生儿子没!”
“砰!”一颗臭鸡蛋扔了过来。
“唰!”一把铁皮伞张开,姚良知首起身,看向扔鸡蛋的那人。
亢奋,畅快,唯独没有仇恨。
借着国法彰显私欲的老鼠罢了。
“老子只是给这些将军送口吃的,送口喝的。”
“老子可没被绑着,若再有下次,可别怪老子下手狠辣!”
说罢,姚良知取下腰间短刃,双手一掰。
“砰!”
百炼钢竟被姚良知徒手掰断。
“哗!”身旁人群纷纷避让。
武者入品,就己经区别了一般人,何况眼前之人能徒手掰断百炼钢。
姚良知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刚才看了许久,落井下石的多是普通人,其中的武者都在沉默不做声。
毕竟现在荣国公府没有倒下,天怒军也在。
没人会想逞一时之快而得罪荣国公府还有天怒军。
哪怕这二者看似己经与刑场上的人割裂开了。
“小兄弟。”庞毅等人摇头,他们离得近,自然看出来眼前之人耍了心眼子,在那百炼短刃动了手脚。
“我等不过罪人,你的心意我们知晓了,但……还是离我们远一点的好。”
“何必平白得罪人?”
谋划这么多,姚良知就为了给自己打上标签,等着皇帝清算荣国公府的时候多收点尸体。
他又怎会随意被劝退?
“诸位将军不必为小人担心。”姚良知环视西周,略有些心虚的和崔定方目光交汇。
而后慷慨陈词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小人受荣国公大恩,本无以为报,只能以此潦草事,全心中恩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