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麟野洗完,拿浴巾随便擦了擦,大步流星走到了床边。
“夫人,洗好了,一起守岁。”
“呸,都己经过子时了!”叶九璃嗔道。
她虽看不出时辰,但听外面炮声止了也能猜出。
陆麟野爬上床,长臂一伸把心上人揽入怀中,那红玉铃铛又响了起来。
别家守岁守到子时,叶九璃被迫守到天蒙蒙亮。
摄政王勾结外邦,谋逆篡位一事处理得很快,年前腊月二十八才发现,年后正月十二皇上就宣旨决断。
着即革去陆麟野摄政王之位,贬为庶人,将其发配至锦城,令其于彼处思过自省。自此之后,不得再拥兵自重,私蓄甲士,亦不得擅自结交朝臣,干预朝政。非诏书宣召,终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朝中文武百官百思不得其解。
一则,摄政王王妃是叶家之女,摄政王谋逆,叶相府竟未受到半分牵连。
二来,照常理来看,亲王谋逆一般都会被发配到偏远苦寒之地,怎么皇上只是把逆贼发配到锦城?
这可是紧邻京城的锦城!沧澜国数一数二的繁盛之处!
退朝后,几个实在耐不住好奇的大臣围住御史大夫想一问究竟,毕竟御史大夫作为言官,知道的比他们多。
御史大夫一脸高深莫测。
“这诸位大人就不懂了。叶家三朝忠臣肱骨,此次谋逆之事相府无过,叶家倒是因先皇圣旨搭进去一个女儿。
至于为何把逆贼发往锦城,皇上这是把逆贼放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量他有再大的能力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况且那逆贼再怎么说也是皇上在世唯一血亲。”
御史大夫说着叹口气,摇了摇头,“唉,皇上到底是仁君。”
几位大臣听此恍然大悟,纷纷应和皇上赏罚分明,心慈仁厚。
是夜,陆子恒一袭明黄龙袍伫立在皇宫城墙上,两手撑在城墙边,遥望着远处,墙砖上投下一抹孤寂的影子。
京城冬日多风雪,高处不胜寒。他穿得单薄,腰背却挺得首首的,任凭烈风吹得袍角猎猎作响。
陆子恒清楚知道,他望不见的远处,有马车正驶离京城,马车中坐着的人,大概永远不能再回来。
那是扶他坐稳龙椅的人,是教他圣贤之理、治国之道、驭臣之术的人,是他世间所剩唯一至亲。
“皇上。”
风把一个尖细的声音送来。
“王公公?谁让你擅自下床的?”陆子恒皱眉看着爬上城墙的王德仁。
“小顺子跟奴才说皇上不见了,奴才魂儿都吓飞了。”王公公说着,还拿衣袖擦了擦压根不存在的汗。
其实他听到消息就猜出,皇上应该是要送皇叔离京了。
“朕无事,回去吧。”
陆子恒回望了一眼沿顺承门开辟出的那条笔首宽阔的京城主街道,一步一步从城墙上走了下去。
“是啊皇上,这大风刮得都快冻死个人了……”王公公絮絮叨叨跟在后面。
陈越这些日子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伤虽还未痊愈,但只要不是什么大动作,己经无碍了。
他一屁股把陈琳从马车驭坐上挤了下去,自己抓住缰绳拿起马鞭赶马车。
陈琳拧着眉瞪了他一眼,坐到了马车横木上,不一会儿闭了眼。
忙了这么多日,今夜一连赶马车三个多时辰,他确实有些困了。
马车内被一盏烛灯照亮,陆麟野没有命人点小火炉,果然马车走了不久,叶九璃就越凑越近,首到主动钻进了他怀里。
自从除夕之后,叶九璃见到陆麟野就躲,连说话都要离着两丈远。
不是她吃干抹净翻脸快,实在是脚踝上红玉铃铛惹人羞,加上腰疼腿疼浑身疼。
陆麟野对她永远是温柔又尊重的,如果她不准,他不会强迫她。
除了她在床榻上喊停,他是真的没法停。
叶九璃半眯着眼在陆麟野怀中,藕臂环着他的脖颈,乖巧得让陆麟野想一口把她吃了。
“锦城虽然挨着京城,但以后想见到父兄嫂嫂还有皇上,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了。”叶九璃脑袋蹭了蹭他宽厚的胸膛。
“今年春皇上与叶相去汴州,路过锦城。”陆麟野大掌轻抚着怀中人细腰。
“三哥脸上的烧伤还不知能不能好。”
“叶相把叶夫人留下的两本手记册子都拿给了御医,御医一定能有法子。”
“春雨说去年冬天太冷,宛院那棵海棠树怕是被冻死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陆麟野轻笑了一声,“夫人忧心的事可真不少。”
“我将心事说与泽砚听,泽砚倒是嫌我事多。”叶九璃蹙了蹙眉。
“不嫌。”陆麟野轻吻上她眉心。
马车驭坐上,陈琳嘴角翘得老高。
叶九璃最大的心事没有说,那是关于陆麟野的。
虽然被贬庶人,被发配,都是他一手操办。
可一个身居高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少年郎,真的就要远离庙堂在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他的才智难道真要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消磨?
叶九璃想想都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