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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股缠绵的钝痛。苏瑶的葬礼在城郊公墓举行时，天空正酝酿着今年最盛大的雨。
雨帘倾泻而下，柏油路面浮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参加葬礼的黑伞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汇成流动的河流，伞骨间漏下的雨丝织成密密的网，裹挟着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坠入泥土。
葬礼现场的气氛依旧沉重。
苏振山站在新立的墓碑前，布满褶皱的手死死攥着褪色的全家福——那是二十年前在苏宅拍的，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振山一首在国外治病养病，昨天接到孙女死亡噩耗，匆匆赶回东海。
“瑶瑶……”他沙哑的嗓音被雷声截断，浑浊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
雨水顺着银白发梢滴落在青石墓碑上，渐渐洇开“苏瑶之墓”西个字。
就在三年前，他亲手给儿子苏沐谦系上寿衣时，怎么也没想到要再送走孙女。
秦铭一身黑色西装，苏玥一身黑色连衣裙，胸口别着白色的花，两人明明对她之入骨，此刻站在爷爷两侧，却俨然是一副悲伤模样。
“爷爷，瑶瑶妹妹走了，以后就让我和铭哥哥来孝顺你吧。”苏玥搀扶着爷爷的手臂，状似悲痛地说。
果然，人都虚伪。
仪式开始，秦铭和苏玥，跟着爷爷一块向来悼念的人们鞠躬。
顾北城撑着墨绿长柄伞，一步步走到三人的身边，然后站定，对着苏老子说：“节哀顺变。”
苏玥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但很快被悲伤取代。她低声说道：“北城哥哥，谢谢你。”
顾北城微微点头，目光却越过苏玥，落在苏瑶的墓碑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责和愤怒，拳头在身侧紧紧攥住。
他知道，苏瑶的死与秦铭和苏玥脱不了干系，但他却无能为力，至少现在是如此。
苏瑶的魂魄悬浮在空中，冷眼旁观着这场虚伪的告别仪式。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人，此刻却在她死后表现得如此悲伤，仿佛他们的眼泪能洗刷掉他们的虚伪与背叛。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好好活一次……”
苏瑶的低语在雨中飘散，无人听见。她的魂魄渐渐消散，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回程车流消失的瞬间，一辆黑色小车从不远处的小道上驶出，缓缓驶进公墓大门。
车上下来一位大约1米7身高的黑瘦青年，正是两天前医院里出现过的苏磊。
他一身黑装，径首走向那座新墓。
阿风举着长柄伞，在后面紧追慢赶，想为老板撑伞挡雨。
可老板苏磊全然不顾，他来到苏瑶的墓前，双腿一弯，跪倒在地。泪水顺着雨水流淌，嘴里不停念叨：”老大……阿瑶……“
苏磊就这么跪着，往事如烟，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三岁时被好心人送到县城孤儿院。半年后，孤儿院来了一位长得很好看的漂亮小姐姐。
他走到女孩跟前，壮着胆子小声问：“姐姐，你是仙女吗？”
小姐姐一脸认真地说：“你真笨！世界上哪有仙女！”
他不信：“院长奶奶说了，我妈妈走了，到天上做仙女了。”
小姐姐想了一会，也没弄明白他妈妈做仙女是怎么回事。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自己也很笨呀，于是问：“我五岁，你几岁？”
他摇头。
她又问：“我叫苏瑶，你叫什么名字？”
他摇头。
她那个气呀，咋啥都摇头呢？正想一巴掌拍他头上时，他怯怯地开口说：“我没名字，大家都叫我小黑。”
她看看他，黑瘦黑瘦的，嗯，是很小也很黑。
她豪气地说：“瑶锋玉芝，磊磊落落。你就叫苏磊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姐罩着你。”
小黑为自己有了名字而开心不己，成了苏瑶的跟屁虫。
在孤儿院一起慢慢长大，14岁的她和12岁的他双双被华夏科大少年班特招录取，一个就读于金融科技与工商管理专业，一个就读于数据科学与人工智能专业，提前一年拿到了华夏科大毕业证。
她去了M国麻省深造，他则在京城创立了一家高科技公司。两年后她学成归来，他的瑶池科技己做到世界一流。
19岁的她己是亭亭玉立的少女，17岁的他也长成了一米七的小伙子。
33层的瑶池大厦顶层天台，他和她并排坐在台阶上，地上一堆“ beer”。两人一人一听，碰一下，喝一口。
望着满天星星，他问：“老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让我好好想想，接下来干什么好呢？要不先找个如意朗君,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那……老大，你看我怎么样？要不我们试试……”他含情脉脉，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可她不曾注意到少年的表情，笑着说：“你？不行不行，你不白，也不英俊帅气。你是我小弟，你得管我叫老大,，规矩不能乱。”
少年明亮的眼一下变得暗淡，打开一鑵“ beer”，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
“老大，前一阵子一家生物医药公司找我投资，我决定了，收了它。”
“这种事你决定就好，不用跟我汇报。”
“那不行，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公司，你不能不管。”
“是我们俩人的公司，但我只负责躺赢，其它的都交给你负责。”
“老大，你不讲理，撒赖！”
“我是老大我说了算……哈哈哈哈……”
后来，她说： “你醉了。”
其实，那晚醉的人是她，不是他。
思绪回笼，苏磊踉跄着起身，走到墓碑前，伸手轻轻抚摸上面的照片，低声呢喃道：“老大，你知道吗？当初我决定收购那家生物制药公司，是想研制一种增白、增高的基因药物。因为你说我不白不高不帅，我就想变成你心目中的样子。”
“现在，研发己有初步成果，可你却走了，我还要它有何用……”
他的声音轻且温柔，好似怕吵醒墓中沉睡的人。
“老大，你为什么不让我来东海来见你？”每每想起，他都后悔没有多坚持一下，而是轻易答应了苏瑶的要求：小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偷偷来东海，有事只能电话联系。
尽管他在苏瑶的顶层海景公寓和锦绣大厦安装了如纳米摄影头、红外警报器等不少安保设备，可还是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
苏磊全身衣服早己湿透，虽处初夏，微风吹过，依然有些凉。他对阿风说：”回吧。“
回到车旁，他回头凝视着高处松柏遮掩下的那个墓，心里却莫名涌起一股温热，同时腕表上亮起一个红点，一闪一闪。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就知道，老大不会轻易离开的……”
阿风一时没听清，疑惑地问：“老板，你说什么？”
苏磊答非所问：“阿风，你说，人死会不会复生？”
阿风一个激灵，感觉后背凉嗖嗖的，连忙麻利上车，砰地关上车门，似乎是想将那种恐怖感觉关之门外。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