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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崎岖的山路。陈逍背着昏迷的柳青璇，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的呼吸微弱却平稳，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后颈，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应该有个落脚的地方。"陈逍低声说道，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转过一个山坳，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出现在视野中。庙门半塌，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但好歹能遮风挡雨。陈逍松了口气，小心地跨过门槛。
庙内积了厚厚一层灰，供奉的山神像己经看不清面目。陈逍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脱下外袍铺在地上，轻轻将柳青璇放下。
"得罪了。"他低声说着，检查起她的伤势。
柳青璇的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背被铁链扫过的地方己经淤青发紫。陈逍从腰间取出金疮药，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
"我...我该怎么做？"他喃喃自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师父教过他剑法，教过他心法，却从未教过他如何为一个女子疗伤。
犹豫再三，陈逍还是咬牙解开了柳青璇的衣襟。他的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当伤口完全暴露在眼前时，他倒吸一口冷气——伤口边缘己经有些发黑。
"毒？"陈逍的心沉了下去。他连忙翻找自己的行囊，却只找到一小包普通的解毒散。
"应该能暂时压制..."他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柳青璇即使在昏迷中也疼得皱起眉头，发出一声轻哼。
陈逍的手抖了一下，连忙收回："抱歉，忍一忍。"
包扎完毕，陈逍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己经湿透。他靠在墙边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柳青璇脸上。月光从残破的屋顶漏下来，照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陈逍轻声问道，伸手想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却在即将触碰时收了回来。
夜风穿过破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陈逍添了些柴火，让火堆烧得更旺些。他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却飘回了星耀城陷落的那一夜——火光也是这般明亮，却映照出满地鲜血。
"不..."陈逍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他看向柳青璇，发现她的嘴唇在微微颤动。
"水..."微弱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掩盖。
陈逍连忙取出水囊，小心地托起她的头："慢点喝。"
柳青璇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当看清眼前的人时，她的眼神从迷茫迅速转为警惕，猛地推开陈逍的手。
"你...为什么是你？"她的声音嘶哑却冰冷。
陈逍的手僵在半空："我...我看到你被围攻..."
"然后大发慈悲救了我？"柳青璇试图坐起来，却因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苏逸云呢？"
"他...他以为我回了天剑宗，独自去火国找你了。"陈逍低下头，不敢首视她的眼睛。
柳青璇冷笑一声："所以你又逃了？"
"我没有逃！"陈逍猛地抬头，"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柳青璇逼视着他，"害怕了？后悔了？陈逍，你到底要犹豫到什么时候？"
陈逍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柳姑娘，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继续赶路。我们先在这里养伤，等..."
"等什么？"柳青璇打断他，"等幽冥教杀光更多无辜的人？等他们把血魂丹炼成？"她强撑着站起来，却因失血过多而摇晃了一下。
陈逍连忙扶住她："你别逞强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去火国？"
"那是我的事！"柳青璇甩开他的手，"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一个懦夫的帮助！"
"懦夫"二字像刀子一样刺进陈逍心里。他站在原地，看着柳青璇踉跄着向庙门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良心上。
"等等！"陈逍终于追上去拦住她，"至少等天亮再走！夜里山路危险，而且幽冥教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搜寻。"
柳青璇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让开。"
"柳姑娘..."
"我说让开！"柳青璇突然转身，眼中噙着泪水，"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每次闭上眼睛，我都能看到妹妹被带走时哭喊的样子！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陈逍怔住了。月光下，柳青璇的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一道闪亮的痕迹。
"我...我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他轻声说。
"不，你不明白！"柳青璇摇头，"你只会逃避，把自己关在恐惧的牢笼里。而我，我选择战斗，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一阵沉默。风吹动庙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至少...至少让我帮你换药。"陈逍最终说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等处理好伤口，你要走...我不会再拦你。"
柳青璇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疲惫地点了点头。
陈逍扶她回到火堆旁，重新检查伤口。这次柳青璇没有抗拒，只是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疼就叫出来，没关系。"陈逍轻声道。
柳青璇别过脸去："少废话，快点。"
陈逍不再多言，专心处理伤口。他的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些，但手仍有些发抖。
"你为什么回来？"柳青璇突然问道，声音很轻。
陈逍的手停顿了一下："我...我不知道。看到你被围攻，身体自己就动了。"
"本能反应？"
"也许是吧。"陈逍苦笑着包扎好伤口，"师父常说，剑客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
柳青璇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现在怎么想？"
陈逍没有立即回答。他添了些柴火，看着火星噼啪飞溅。
"我害怕。"他终于承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每次想到要面对幽冥教，我就...我就想起师父死的那晚。那种无力感，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柳青璇转头看他，火光映照下，陈逍的侧脸显得格外脆弱。
"我也害怕。"她轻声说，"每次行动前，我的手都会抖。但想到那些可能成为下一个我妹妹的孩子，我就不能停下。"
陈逍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柳青璇坚硬外壳下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你妹妹...她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
"小雨。"柳青璇的眼神柔和了一瞬，"柳小雨。她喜欢摘野花，编花环..."她的声音哽咽了，没有说下去。
陈逍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递过水囊。柳青璇接过，喝了一口，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己经褪色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平安"二字。
陈逍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他伸手想触碰那个荷包，却在半途停住了："绣得...很用心。"
"她花了一个月时间偷偷绣的，想在我生日时送给我。"柳青璇的拇指轻轻着荷包，"结果那天，幽冥教来了..."
一滴泪水落在荷包上，柳青璇迅速把它收起，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过。
"我去找点吃的。"陈逍突然站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山神庙。
夜风冷却了他发烫的脸颊。陈逍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满天星斗。柳小雨的荷包和柳青璇的泪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师父，我该怎么办..."他对着星空喃喃自语。
在附近的小溪边，陈逍洗了把脸，又摘了些野果。当他回到山神庙时，柳青璇己经靠在墙边睡着了，眉头紧锁，似乎梦里也不得安宁。
陈逍轻手轻脚地放下野果，为她盖好自己的外衣。他在火堆旁坐下，取出那块神秘水晶。水晶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微光，内里似有云雾流转。
"剑心通明..."陈逍低声念着师父传授的心法口诀，"心若止水，剑如流星..."
但此刻他的心如何能静？柳青璇的话语、柳小雨的荷包、苏逸云的失望、师父的嘱托，所有这些在他心中翻腾不息。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陈逍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轻轻摇醒柳青璇："天亮了，我们该出发了。"
柳青璇睁开眼，有些迷茫："出发？去哪？"
"火国。"陈逍平静地说，"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找到苏逸云。"
柳青璇愣住了，怀疑地看着他："你...想通了？"
陈逍点点头，拿起她的剑递过去："我想了一夜。你说得对，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而且..."他看向那个装荷包的布包，"我不想再看到更多像小雨那样的孩子受害。"
柳青璇接过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确定？"
"不确定。"陈逍诚实地回答，"我还是害怕。但比起死亡，我更怕余生都活在悔恨中。"
柳青璇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回来，剑心传人。"
陈逍笑了，这是多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走吧，路还长着呢。"
两人收拾好行装，踏着晨露离开了山神庙。前方的路依然充满未知和危险，但这一次，陈逍的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