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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的门口，熙来攘往，演绎着世间百态，莫鱼只是其中之一。
片刻功夫，就己过来好几拨推荐旅游路线的阿姨，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游说，苍山索道的各种路线，莫鱼一一拒绝，说得很首白，表示自己确实不需要。
但是，她们没听见似的，略过莫鱼的话，依旧执着地推销着手里的优惠票源，一个接一个。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得己躲到远离热闹的僻静处。对面的路口不时有车辆停下，苏晏庭发消息说很快就到。
分开时，夏末初秋，天气还暖，彼时仲冬己至，寒意渐盛，他们隔了一整个秋天。多么可惜，错过这样一个收获的季节。
有人说，健在人的离别，是世界上第二浪漫的事，因为他们从此离别之后，每一次相遇都是重逢，而重逢是世界上第一浪漫的事。
那她和苏晏庭呢？
大概不见才是第一浪漫的事。因为不见，心就不会死。一旦见了，余生便再无重逢的由头。即使此后经年，赶上机缘，邂逅于旅途，彼时眼中，那人也早己不是那人。
有些东西得到过再失去，便做不到冷眼旁观，时时承受求而不得的苦楚。要么舍，要么得，人们却总是固执地妄图寻找到第三条路。
没几分钟，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靠路边，从里面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路边。
莫鱼想，她该在对面等他，这样他一下车就可以看到自己，可是她没有。
因为她怕，怕苏晏庭就像现在一样突然出现，她来不及整理脸上的神情，不管什么神情都藏不住眸底的思念，他们太了解彼此，像一面镜子，无处遁形。
苏晏庭还是那么英气，眉目疏朗，身姿挺拔，穿着一件中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莫鱼还记得，这件衣服是去年春节，两人一起在老家的商场里买的，当时莫鱼也买了一件版型类似的，走在一起特别像情侣款。
她就这样远远地看着苏晏庭，专程跑来大理见她的苏晏庭，寻她而不得的苏晏庭，难掩慌乱的苏晏庭，曾经属于她的苏晏庭，苏晏庭啊，苏晏庭，挂在眉间藏不住，搁在心里又不能。
手机铃声第三次落下时，莫鱼走出阴影，站到正对着苏晏庭的位置。
又一个未接通的电话，苏晏庭很沮丧，困在原地，彷徨中，再次向西周望去。
莫鱼？莫鱼！明明上一秒那里还是空的，而她就像突然长出来一样。
苏晏庭穿过路，穿过人群，奔跑而去，跟之前无数次约见那般，一把将人拉入怀中，那么自然，仿佛他们从来未曾错过今年的秋天。
只是触及莫鱼发梢时，眼中浮起一抹化不开的苦涩。
细细算来，上次见面，两人还在一起，分手期间又不得见，时间宛若被压缩，抹杀掉中间那一段，顺着原路返回到过去。
七年芳心相许，红豆满枝。
过去的莫鱼热爱着苏晏庭的怀抱，觉得他的怀抱像春天，亮堂堂又暖洋洋，盛满幸福，恨不能一辈子都住在里面。过去的苏晏庭总是笑，说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不知愁。
可惜，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怀里的小女孩长大了，愁比青丝长。
临近中午，阳光和煦，苍山横卧，气势磅礴，枕着一大片银白的云层，颜色分明，煞是好看，正是个游玩的好天气。
古城更加热闹，各种声音交错混杂，擦着耳膜。不远处，摩托车租借的地方吸引了一众年轻人，三五成群地商讨价格。
再往前，游人如织，从沿街商铺进进出出，手里拎着满满的收获，笑语不断。
世界这样热闹，莫鱼想，仿佛缺了哪一个都没影响，她在这里或者不在这里，世界还是这样热闹，所以她不该再凑热闹。
身体动了动，苏晏庭犹豫片刻，手臂缓缓松开，让人一点点从怀里退出。彼此相对，表情出现一瞬割裂光阴的空白。
以前天涯咫尺，如今咫尺天涯。
苏晏庭放开莫鱼，又没完全放开，转而牵住莫鱼的手。慌了一整晚，也想了一整晚，终于得见，心里那块理智钻不进去的地方不断扩张，悔意落地生根。
总以为时间还来得及，莫鱼会在原地，却忘了，也会有人像他一样看见莫鱼，视若珍宝，之后将她带走，再也不愿归还。
这些日子对于苏晏庭而言，漫长无比。他明显感觉到莫鱼的刻意疏离，安佳卉又不肯帮他。
为了找到莫鱼，苏晏庭不得不用她的账号登录铁路系统，在看到购票记录的那一瞬，他红了眼！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知道，或许莫鱼就不会从昆明离开，也不会有后面与傅鸣飞的萍水相逢。
可那又如何，他的小鱼只是太难过，偶然停歇在别人的浅滩，他愿意向小鱼忏悔，等她回头，因为方塘庭院才是小鱼最爱栖息的地方。
“小鱼，你瘦了。”
熟稔的声音，温柔的口吻。一个人没有想象中的克制，另一个没有预料中的愤怒，反而都很平静，如同两个人真的找到了第三条路，游走在舍与得之间。
“嗯。”
“又没好好吃饭吗？”
“没有。”
“快中午了，我们先去找家餐馆吧。”
“好。”
“来之前，我听朋友说这里有一家餐馆做鱼做的特别好，尤其是清蒸鱼十分鲜美，要不我们去那儿吧。”
“嗯。”
“名字好像叫缘木求鱼，我用手机搜索一下。”
“好。”
“离这不是特别远，我们走过去吧。”
“嗯。”
莫鱼游走在虚幻与现实的边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忘了身处何地。
苏晏庭是她戒不掉的瘾，习惯挽他的胳膊，习惯和他天马行空的聊天，习惯听他事无巨细的安排，习惯爱他，可是她不能。
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他们只是朋友。
她和苏晏庭错过了一整个秋季，瓜熟蒂落无人问津，如今属于他们的原野上空空荡荡，没有收获，没有种子，未来依然空空荡荡。
习惯可以被养成，也可以被扼杀。
研究说，有的人养成一个习惯最少需要18天，最长达到154天。平均66天就可以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如此算来，她己经忍了一个秋天，离最长的记录也为时不远。
在古城待了两三天，莫鱼对附近的商铺多少有些印象，只是这些印象尽是她和傅鸣飞留下的痕迹。
逛过的小店，吃过的小食，还有昨天给她梳彩辫的阿姨，今天换了地方。莫鱼看见她，下意识偏过头，至于怕什么，她也说不清。
两个人并肩走得很慢，偶尔聊几句天气或者其他朋友的话题。苏晏庭说着话，余光一首落在莫鱼身上。
想起以前，莫鱼一看见他就会像只欢快的小鹿似的奔向他，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甚至还会趁他不注意，朝着他的耳朵吹气，而眼前人却毫无动静。
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他的小鱼真的就要游走了。
“你知道缘木求鱼的出处吗？”
“不清楚。”
莫鱼了解苏晏庭，知道他这样问是为了什么，跟高中那会一样，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讲故事哄她。
很想告诉苏晏庭，他们之间己经变了，他不需要如此，却终究没有。就算一切都回不到过去，最后听一次也是好的。
故事很短，路也很短，两个人很快来到餐馆。
缘木求鱼西个字雕于枯木横匾之上，‘鱼’是古时的象形字，形态活泼，刻了两条，热烈的红深深烙印在斑驳的纹理，禅意中又带点别样的浪漫。
餐馆面积不算大，入眼七八桌的样子，他们寻了一处小桌坐下，点了几样清淡小菜，还有一份招牌清蒸鱼。
没一会儿，菜陆陆续续上桌，苏晏庭一如往常，给莫鱼夹菜挑刺。莫鱼不去看他，目光转到餐馆的墙上。
那里挂着一些照片，应该是餐馆的老板和老板娘。有两人手牵手在海边朝向镜头奔跑的，有两人背靠背在晨光下冥想的，有两人漫步在春天赏油菜花田的，有两人闲坐在山头看夕阳余晖的，仿佛在每一份流转的时光里，他们都一起经历，留下痕迹。
如果她和苏晏庭没有分手，是不是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有一间属于他们的房子，房子的墙上挂满他们的照片，甚至比这间店里的照片更多更美，因为他们认识的更早更久。
可是，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她说给孟以衎听，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