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烬复燃
饕餮喉间滚动的星砂雷暴即将炸裂时,柳随风被血浸透的右眼突然失明。黑暗中有双手轻轻蒙住他的眼,阿昙的声音裹着桃花香渗入耳膜:"别睁眼,真正的潮汐锁在你骨髓里。"
十万无字碑同时震颤,碑底钻出青铜树根般的血管。柳随风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琴弦绷断的铮鸣,锁骨处的星纹突然游向脊椎——每节骨缝里都嵌着粒发光的星砂,砂粒表面浮动着阿昙教他写字时的笑颜。
"你早把解药刻在我骨头里了?"柳随风突然抓住穿透胸口的桃枝。枝头绽开的不是花,而是三百颗微缩的青铜饕餮头颅,每张嘴里都叼着半片命牌。
林沉舟的残魂在雷暴中忽明忽暗。少年身躯爬满星砂裂纹,掌心托着的沙漏突然逆流:"潮汐锁要吞的不是苍生..."漏中星砂凝成阿昙剜心时的场景,"是饲蛊人永生永世的悔!"
饕餮突然发出垂死哀鸣。翡翠巨手捏碎的半枚解药在雷暴中气化,毒雾触及星砂的刹那,十万尸骸堆砌的躯体开始坍塌。柳随风右眼流出的血突然凝成钥匙,插入自己第三根肋骨——骨缝中竟藏着柄星砂凝成的短刃,刃身刻着七岁阿昙歪扭的字迹:**等春**。
"原来你等的是这个春天。"柳随风挥刃斩断桃枝。枝干流出的不是树液,而是星砂混着忘忧蛊的毒血。血滴触及饕餮瞳孔时,雷暴核心浮现出最初的画面:三个孩童在青铜鼎前拉钩,鼎中煮着的不是蛊虫,而是沾着晨露的桃花瓣。
林沉舟的沙漏突然炸成星雨。少年残魂在光雨中舒展成青年模样,眉心血痣亮如赤星:"师妹,你总说我算无遗策..."他手中桃花簪突然刺穿心脏,"却不知我毕生都在算如何死在你手里。"
深渊裂隙突然涌出晨光。饕餮崩塌的尸骸间升起棵真正的桃树,根系缠绕着无字碑上的血字。柳随风看见每片花瓣都裹着粒星砂,砂粒中沉睡着历代饲蛊人未说出口的诺言。
当最后一粒星砂渗入地脉时,阿昙的声音从满树繁花中传来:"糖葫芦要蘸着晨露..."柳随风抬手接住坠落的露珠,发现里面映着七岁那日的冷宫深井——井底没有毒糖,只有串用桃花汁染红的山楂,安静地躺在月光里。
饕餮残骸化作的桃林突然静止。柳随风指尖的晨露坠地时,三百里外的青城山巅响起梵钟。他右眼尚未凝结的星髓突然沸腾,视线穿透层层雾霭——山门前跪着九十九具青铜傀儡,每具傀儡掌心都捧着串冰晶糖葫芦。
"这糖霜..."阿昙的虚影突然从桃枝跃出,发间冰晶簌簌而落,"是北冥玄冰!"
林沉舟消散处的星砂突然凝聚,在空中拼出潦草的血书:**莫信春**。柳随风踏碎血书残片时,脚下的泥土突然翻涌,钻出条背生人面的蜈蚣。虫背上嵌着的青铜镜中,映出骇人画面——十二岁的林沉舟正在冰窟刻碑,碑文竟是三千年后的今日!
"他早算到你会破局。"蜈蚣口吐人言,声音与阿昙幼时同调。虫腹裂开,滚出颗沾着糖霜的骷髅头,天灵盖刻着柳随风前世的生辰。
桃林突然降下黑雪。冰晶糖葫芦遇雪暴涨,化作九根镇魂柱钉入地脉。柳随风右眼的星髓突然逆流,在虚空凝成潮汐锁残图。他看见锁链尽头拴着的不是饕餮,而是自己三百世前的肉身——那具被星砂浸透的躯体,正从北冥冰层中缓缓坐起!
"星髓认主,该归位了。"冰窟深处传来空灵女声。柳随风的骨骼突然发出琴弦紧绷声,七根星砂凝成的琴弦穿透肌肤,将他吊在镇魂柱间。锁骨处的星纹游向心脏,凝成枚青铜铃铛。
阿昙的虚影突然实体化。她指尖绽开的不是桃花,而是北冥独有的鬼面蝶:"当年我分魂三千,不止为镇潮汐锁..."蝶翼磷粉洒落处,冰层浮现密密麻麻的青铜笼,"更为困住这位'星髓母体'。"
冰层炸裂的轰鸣中,柳随风看见惊世骇俗的真相——三千冰棺悬浮虚空,每具棺中都封着位与阿昙容貌相同的女子。她们心口插着星砂匕首,刀柄纹路与柳随风手中短刃如出一辙。
"你每剜一片金鳞,就有一位姐妹魂飞魄散。"阿昙的乌发突然染霜,掌心托着的星砂漏浮现血契全文,"三百世轮回,你饮的是我族血脉!"
镇魂柱突然调转方向。柳随风右眼流出的星髓凝成钥匙,插入自己天灵盖的刹那,十万冰棺同时开启。棺中女子齐声呢喃,声浪震碎北冥玄冰:"时辰己至,恭迎星主归位!"
桃林在声浪中化作齑粉。柳随风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冰面上扭曲——右眼星髓凝成帝冕,左手握着饕餮颅骨雕琢的权杖。而真正的躯体,正在被星砂重塑成三千年前的模样!
阿昙的残魂突然燃起幽火。她撕开虚空裂缝,将半枚染血的饴糖塞入柳随风口中:"快走!星髓要的从来不是容器..."冰棺中伸出的万千玉手己抓住她脚踝,"而是能承载三千道怨魂的——"
饴糖在舌尖化开的刹那,柳随风尝到了七岁那日错过的甜。黑雪突然染成猩红,冰层下浮出块残缺的命牌,三个孩童的掌印旁添了道新血痕:**宁碎星河,不饲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