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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旗在暮色中招展，旗角的巫族图腾泛起血光。柳随风握紧心口的鬼面，金鳞疤痕蔓延至脖颈。他忽然嗅到一丝梨花香，混着漠北黄沙的腥气。
"客官，买糖吗？"
阿梨的身影从糖霜中浮现，手中的草靶子开满血色梨花。每朵花蕊都蜷缩着个熟睡的婴孩，其中一个攥着半块麦芽糖，糖纸上依稀可见"甜时且甜"的血字。
柳随风的酒葫芦突然腾起青焰："这糖，可是用因果线拉的？"
阿梨轻笑，羊角辫散成银丝："是用三百年的恩怨熬的。"她摘下一朵梨花，花蕊中的婴孩突然睁眼，瞳孔泛着金芒，"你看，新的因果环己经开始了。"
长街尽头传来驼铃声，一队西域商旅正在卸货。领头人腰间的弯刀鞘上，刻着熟悉的九头蛇纹。柳随风认出那是当年在漠北血泉边见过的图腾，却多了一道裂痕——正是他心口金鳞的形状。
"那位小娘子说，您会需要这个。"首领掀开斗篷，露出张布满蛇鳞的脸。他手中的铜铃铛叮当作响，每一声都震得梨花簌簌发抖。
柳随风按住酒葫芦，青城云纹泛起微光："这次，换我执子。"
阿梨将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他："记住，甜时且甜。"
糖葫芦的竹签突然开裂，露出里面的青铜钥匙。柳随风接过钥匙，发现齿痕与当年枯井星图的锁孔严丝合缝。他忽然想起建元十七年的冷宫大火，母亲塞给林沉舟的不是玉佩，而是一块包着油纸的麦芽糖。
酒肆的灯笼突然熄灭，糖霜凝成的冰棱坠地，叮咚声惊醒了沉睡的蛊虫。柳随风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冰面上分裂——十五岁的青城弟子、二十五岁的江湖客、还有垂暮之年独饮梨花白的老者。
"该落子了。"阿梨的声音从糖霜中传来。她的身影在酒旗后若隐若现，手中的草靶子开满血色梨花。
柳随风将鬼面按入心口，金鳞疤痕开始蔓延。他忽然明白，这局棋的胜负，不在棋盘之上，而在糖丝的甜味里。
长街尽头，新的驼铃声穿透暮色。卖糖女童的嬉笑声中，青铜钥匙正在糖霜中苏醒。
青城山的雪落在剑刃上时，会发出细碎的呜咽。柳随风跪在祖师殿前，看着掌心的青铜钥匙被雪水沁出青苔纹路。钥匙齿痕与殿前香炉的缺口严丝合缝——这尊供奉了三百年的青铜鼎，竟藏着天机阁最后的秘密。
"你终究还是来了。"青松道人的拂尘扫过积雪，露出鼎身上斑驳的铭文。那些本该记载历代掌门名讳的刻痕，此刻正渗出暗红的糖浆。
柳随风的酒葫芦在腰间轻颤："师叔早知道这鼎中玄机？"
"三十年前你师父下山前，曾在此鼎前枯坐七日。"青松道人突然咳嗽，咳出的血珠凝成冰晶，"他说这鼎中锁着青城派最大的孽债。"
一阵寒风卷起积雪，殿前古柏簌簌作响。柳随风将钥匙插入香炉缺口，青铜鼎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鼎盖移开半寸，涌出的不是香灰，而是裹着糖霜的蛊虫。
"果然如此......"柳随风剑指疾点，青城剑气化作牢笼困住蛊虫，"当年巫族献祭的双生子，一脉镇守皇陵，一脉被炼成蛊鼎——青城派竟是巫族守陵人的后裔！"
殿外忽然传来驼铃声。积雪覆盖的山道上，西域商旅的玄铁面具泛着寒光。领头人摘下防风面罩，露出布满蛇鳞的脸："柳公子，这局棋该收官了。"
柳随风掌心金鳞骤亮，心口的鬼面图腾灼穿道袍："你们想要的根本不是《山河卷》。"
"我们要的是这个。"首领抛来鎏金匣子，匣中血水里泡着半块龟甲。甲纹正随柳随风的心跳扭曲，渐渐凝成凤凰形状——与林沉舟当年的疤痕一模一样。
青松道人突然暴起，拂尘银丝缠住柳随风脖颈："好徒儿，把钥匙交出来！"
殿内烛火骤灭。积雪映着月光，照出青松道人后颈的鳞片。柳随风反手斩断拂尘，酒葫芦中的梨花白泼向青铜鼎。火焰腾起的刹那，他看见鼎身铭文流动如血：
**青城柳氏 饲蛊第七代**
驼铃声己至殿前。首领的弯刀劈开雪幕，刀风裹挟着血色梨花："你以为阿梨真是卖糖女？她是三百年前就该死的祭品！"
柳随风剑锋刺入香炉，整座青铜鼎轰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中，无数糖丝般的因果线缠绕成茧。他看见建元十七年的冷宫大火里，青松道人正将巫族蛊虫塞入婴儿口中；看见三百年前的漠北血泉边，阿梨割破手腕将金砂洒向夜空；最后看见此刻的自己，正被因果线拖向裂开的鼎底深渊。
"甜时且甜......"阿梨的声音穿透雪幕。一枚糖葫芦破空而来，酸涩的山楂汁融断因果线。柳随风抓住糖签，发现签尾刻着细小的星图。
西域商旅在雪地化作冰雕，首领的蛇鳞面具坠地碎裂，露出青松道人年轻时的面容。柳随风的酒葫芦突然炸开，陈年梨花白浇在青铜碎片上，凝成行血色小楷：
**蛊鼎既破 山河当归**
雪忽然停了。祖师殿的残鼎中，一枚凤凰形状的金砂缓缓升起。柳随风握紧糖签，终于明白阿梨说的"甜时且甜"——最锋利的剑，原是最温柔的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