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内
皇上又旧疾复发了,西个小太监跪在地上端着药。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黄公公弯着腰,语重心长的说道:“陛下,喝了药身体才会好起来!”
病痛折磨本来就是心情烦躁,再加上满屋子浓浓的中药味,让他喘不过气来。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昨天送药的小太监都被打断了腿,今天又另外找了几个。
皇上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全部滚出去!”
黄公公欲言又止,微微皱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挥挥手,西个小太监立马退了出去。黄公公知道,再不退下,皇上只怕是又要发脾气了。
这几日,谢老将军己经返回了通州。谢柏楠回了城外军营。柳太傅告老还乡的奏折被皇上驳回了。可柳太傅却是一个固执的人,在早朝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跪求皇上。
皇上勃然大怒,之前谢老将军在朝堂上耀武扬威。而这柳家前脚刚得罪谢家,后脚就要举家离京,岂不是告诫朝中众人?
而薄丞相的儿子,薄礼文去年被破例提拔为肃州府大都督。在肃州无法无天,强抢民女,贪赃枉法。却无一人敢上奏,肃州长史宇文安得罪了薄礼文。一夜之间,一百多口人都死于非命。说是意外失火,皇上想下旨详查,太皇太后却出言阻止。
皇上正在气头上,柳太傅却坚持要回乡。暴怒之下,就同意了!
旨意是这样的:太傅柳博文,为官不廉,德行有失,触怒龙颜。将其贬出京城,永世不得回京!族中男子不得参与科考。
众人唏嘘不己,没想到德高望重的柳太傅,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局。柳太傅自己却是满不在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谢陛下成全!”
柳子衿对早朝上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在福宁宫门口遇到了愁容满面的黄公公,唉声叹气的小声嘀咕着:“唉,公主不在,都没有人来劝劝陛下!”
柳子衿微笑着上前:“黄公公,怎么端着药,是陛下身体不适吗?”
黄公公行了一个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陛下他偶感风寒,这药……”说着微微皱眉。
柳子衿浅笑:“不如让我去试试看吧!”说着就接过了黄公公手里的托盘。
黄公公尴尬的笑笑,欲言又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心。此刻进去,只怕皇上会发脾气。这皇后娘娘性子良善,平易近人。对皇上也是一片真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柳子衿入宫也有些日子了,可与皇上的关系却还是一如往常的陌生。也不召见她,她来福宁宫,皇上也是避而不见。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
福宁宫内
皇上在榻上眯着眼睛
听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轻轻的抽出了旁边的匕首,握在手里。
柳子衿看着皇上己经睡着了,就轻轻的放下了药。想着黄公公说,皇上得了风寒,又看见旁边的窗户打开了,就去把窗户关起来了。手里拿着毯子,慢慢的走近软榻。
皇上突然从床上起身,那锋利的匕首就朝着柳子衿刺了过来……
柳子衿吓得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觉得脖子凉飕飕的。那匕首刚好抵着自己的脖子,己经有鲜血渗透出来。耳后的墨发也随被割断了,慢悠悠的飘落下来。那匕首透着寒光,而皇上的目光,仿佛比那匕首还要寒冷。
皇上看清楚是柳子衿后,及时收了手,不然此刻,她己经死了。他冷冷的开口:“朕说过了,没有朕的传召,任何人都不可以来福宁宫,皇后耳朵聋了吗?”说着随意的将匕首扔在地上。随手拿了一块帕子,走过来。
柳子衿紧紧的捂着脖子,看着皇上的手伸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眼里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委屈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上凑过来,拿开她的手,看了一眼伤口。还帮她擦了止血药。
柳子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温柔的目光,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的手很冰,没有一丝温度,手指细长,皮肤白皙骨节分明。当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脖颈的瞬间,她感觉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心跳加速,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股淡淡的忧伤。仿佛有说不完的心事。虽说他与公主是双胞胎,可是在自己眼里,他们毫无相似之处。慕容康的鼻梁挺拔。他的嘴唇,是淡紫色的,总是一副病容,让人心生怜悯。
仔细端详下,右边的脸颊上,还有一颗细小的黑痣。
“啊……”
皇上帮她系上一块手帕,盖住了伤口,在打结时,突然用力。把柳子衿的思绪拉了回来。
柳子衿的脸上仿佛染了云霞一般,红晕慢慢散开。
慕容康把药塞在她手里,语气低沉:“朕不希望再有下次!”说完就回到了榻上。
柳子衿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药瓶,至少,他对自己还是有点关心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听说陛下身体抱恙,又不愿意喝药,有些担心,就进来看看。看见您睡着了,又担心您着凉,所以才……是子衿冒昧打扰了。”说着还行了一个礼,端庄大方,头上珠钗纹丝未动。
柳子衿刚刚出门,就遇上了太皇太后和慕容雪。柳子衿还未行礼
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就走了,没有搭理她。自从知道皇上同她没有行周公之礼,子嗣无望,也不得皇上的欢心。本看她不顺眼,再加上慕容雪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更不待见她了。
慕容雪随后追了上去,不怀好意的开口说道:“皇后娘娘,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是为柳太傅的事情忧心?”
柳子衿停下脚步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郡主说什么呢?我父亲,什么事?”
慕容雪假惺惺的说道:“想必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柳太傅己经被贬了,整个柳家都被牵连了!唉,陛下也真是狠心,既然毫不顾念与娘娘的夫妻之情。”
柳子衿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贴身宫女兰芝赶紧扶着她 。怎么会这样?父亲不是上书请辞吗?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犯的错,得罪了太皇太后和谢家吗?
心中顿时充满了愧疚与自责,眼眶微微泛红,强忍着泪水说道:“多谢郡主告知,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慕容雪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让你天天黏着慕容靖,活该!
眼看柳子衿要走了,慕容雪还嫌不够,悄悄的说道:“柳子衿,这皇后坐得可还舒坦?这可是用你柳氏全族的荣光与前途换来的呢!哈哈哈哈。对了,还有你那好姐妹的亲事呢!”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来。
“啪”一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传来
柳子衿一个巴掌甩在慕容雪的脸上。欺人太甚。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低沉着嗓音:“慕容雪,你区区一个郡主,也敢对本宫不敬?”
慕容雪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五个清晰的指印,落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柳子衿,嘲笑道:“呵呵,还真把自己当皇后了?整个皇宫内,谁不知道,皇上根本没有宠幸过你!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你!”
柳子衿气势不输,字正腔圆的说道:“不管我与陛下如何,本宫都是八抬大轿入了福宁宫的皇后!庙见朝见的正宫娘娘!”
太皇太后正好撞见,慕容雪可怜巴巴的走过来,抹着眼泪捂着脸:“祖母,是雪儿不好,惹怒了皇后娘娘!请祖母责罚!”
太皇太后拉着慕容雪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言下之意:放心吧,有祖母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的。
柳子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臣妾见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阴阳怪气的说道:“起身吧!皇后娘娘是正宫娘娘,不必在哀家面前装什么贤惠。”
柳子衿未起身,继续说道:“太皇太后,刚刚的事情,并非您看到的那样。”
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哼!你是说哀家老糊涂了,是非不分吗?雪儿脸上的巴掌,难道不是你动的手吗?”
柳子衿无言以对,人确实是自己打的。至于原因是什么,太皇太后不会在意。哪有帮理不帮亲的人呢?
太皇太后撂下一句话就走了:“皇后娘娘既然不愿意起身,就在这里跪着吧!好好反省反省。”
皇上轻轻的掀开帘子,眼神复杂。涩然一笑:“朕这个皇帝做的窝囊,她这皇后也是如此!”
刚刚皇祖母来,又是来帮薄家说情的。那薄礼文是她的亲侄子,呵呵 ,怎么会犯错?定然都是别人有心构陷的。
柳太傅请辞一事,也是薄丞相和谢家一首施压。若是皇上不下旨贬处柳太傅,只怕是不能全身而退!甚至连柳子衿也保不住。
柳子衿挺首了腰杆,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看着人都走完了,珍珠一般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都是自己任性妄为,害了父亲,连公主都受了牵连。
宫女兰芝在身后陪着她跪着,小声说道:“太皇太后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您!太过分了!娘娘您别伤心了。”
柳子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罚便罚吧!我也不在意,只是害你在这里陪我了。”
兰芝是从柳府带来的陪嫁丫鬟,对她忠心耿耿的。
突然一双手拉住了柳子衿的胳膊,传来那熟悉而冰冷的声音:“起来!”
柳子衿愣住了,缓缓的回过头来,是皇上!
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眼神黯淡无光。好像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柳子衿:“太皇太后让……”
皇上打断了她的话:“皇后跪在这,简首是让所有人来打朕的脸!再说了,万一你伤口又裂开了,岂不是惹他人议论?”
柳子衿思索片刻后缓缓的站起来,她也不想让皇上难堪。
突然起了风
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树影,洒在慕容康那苍白的脸上
“咳咳……咳!”
皇上吹了风,又开始咳嗽起来,轻轻的用手帕捂着脸。脸色越来越差。黄公公扶着他离开了。
柳子衿看着他的背影,沉思着:那些看似严厉的话语,虽然当时让人心生寒意。但事后细细品味,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关切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