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关于宋昭的处理,双方争执不休。
要求处死宋昭的一方,边疆以夫蒙灵察和哥舒翰为首的胡人大将不断上书,朝廷上以沈修远为首的维护胡人的汉臣在不断抨击宋昭。
维护宋昭的声音也不弱,张守珪、盖嘉运、章仇兼琼三大都护在边疆隐隐有压制胡将的架势,中央朝廷的绝大多数汉臣也在弹劾沈修远等人。
宋昭入狱第七日。
朝堂之上,圣人高坐龙椅,静坐不动。整场朝会完全成为了文武大臣唇枪舌战的辩论会,哪怕文武大臣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圣人依旧一言不发。
就在众人认为这次朝会又将无疾而终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文臣序列的前排走出,跪倒在太极殿中央。
“臣请求对宋昭从轻处理!”
这个身影的话音刚落,沈修远就一脸凶恶地看过去:
“谁这么大......”
“胆”字还没说出口,沈修远的脸色突然一僵,眼神中充满恐惧。
“李相公?!”
沈修远的声音发颤,浑身不断抖动,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那跪倒之人就是大唐有名的宰相,“口蜜腹剑”的典型代表人物
——李林甫!
这李林甫之所以威名赫赫,不仅仅是他和张九龄针锋相对,甚至力压张九龄一头的实力,更是因为张说相公曾经栽在他的手里,一度被废黜相位。
听到沈修远的话,朝廷众臣才将目光投向那位宰相大人,有疑惑,有不解,更有畏惧。
“你要干什么?”
淮王看着那道跪倒的身影内心充满疑惑。节度使制度和重用番人,本就是他李林甫提出来的,按理来说,他应该对处死宋昭最积极。
但是,一连数天,他都没有作声。今日开口,居然是帮宋昭说话!
“李哥奴,你这个小人!”
周王看着李林甫,内心愤恨不己,想来是被气得不轻。
“说!”
圣人似乎己经料到了李林甫的表现,平静却又不失威严的下达了口谕。
“陛下,宋昭虽然言辞欠妥,但其人年少,可以原谅。而且,此人言语确实说中了臣之二策的弊病。”
李林甫躬身回道,态度不卑不亢,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退下吧!”
圣人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林甫应声退回原位,目不斜视,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朝廷陷入一片寂静,没有人吭声,好像都沉浸在刚才李林甫带给他们的震撼之中。
圣人见无人再说话,从龙椅上起身,向侧后方走去。
等到圣人离去之后,一名身着黄色锦袍的大太监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语气平和却洪亮地宣读旨意:
“陛下有旨,明日宣读对宋昭的判决!”
“轰!”
整个朝堂像炸开了锅,无数人议论纷纷。最后的博弈和争执也在这位大太监的宣读之后,迎来了高潮。
一时间,长安城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关注明日的决断。
......
“老爷子召见,让你现在就过去!”
“什么!我这就去!”
张元大吃一惊,没想到老爷子会在这时召见自己。
西方馆 张府
“你上一封奏折,公开支持宋家和宋昭,不要犹豫!”
房间里灯光昏暗,张老爷子一见到张元就开门见山道。
“为什么?”
张元吃惊,但又有些不解:
“我们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扳倒宋家?不落井下石就算了,还要支持他们?”
张元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作聪明!我问你,之前是不是周王让你来的,要我代表张家公开声明要处死宋昭?”
张老爷子没回答,反而责问起张元。
“这......,确实是周王的意思。”
张元沉默半晌,低着头,向张老爷子坦白道。这个时候,就没必要隐瞒了,也瞒不住老爷子。
“可是,我们真的要和周王作对吗?”
张元还不死心,为难的问道。他想用周王的权势迫使老爷子改变主意,但是他赌错了。
“哼!周王算什么?我会怕他?”
张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巴掌拍在张元的肩上,疼的张元脸色大变,发出一声哀嚎。
“啊!”
“长长记性!你想好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张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不就是李哥奴......”
张元还没说完,立刻醒悟过来,沉默不言。
“你觉得他李哥奴是蠢人?他要是蠢,我张说会在他手里吃大亏?”
张说愤恨地说着,手中的核桃被盘的哗哗作响:
“现在不是我们要不要跟那个周王作对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去跟陛下作对!”
“这?陛下不是没有说明吗?”
张元十分不解的问道。他属实是不清楚李林甫的下场和陛下的态度有什么首接关系。
“这件事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李哥奴的下场,让我更加确信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陛下真是越来越成熟了!”
张说感慨道,内心思绪万千。
“请父亲指点!”
张元听出其中的关键,立刻正色问道,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呵呵,你还不明白吗?陛下的杀伐果断你又不是没见过。就拿玉真妃事件来说,淮王不是没几天就被“休息”了吗?如果陛下要杀宋昭,他绝不会等到现在,你明白吗?”
张说笑了起来,高深莫测地拿起拐杖点了点地。
轰隆!
张元如遭晴天霹雳,一脸不可置信。
“你不会真以为陛下纳一个女子为妃后,就真的昏庸无能了吧?”
张说的这句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元彻底死心,失魂落魄的看着上方。
许久之后,张元缓过神来,恭恭敬敬地向张说行了一礼:
“多谢父亲指点,孩儿明白了!”
有些事情只有想通了,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张说作为跟随圣人最久的老臣之一,在这件事上,不会出错。
......
槐树小院。
接到消息的曾忠维马不停蹄地赶到门口,立刻翻身下马,准备闯进去。
“王......”
没等曾老头喊出来,大门突然打开,一只手把他拉了进去。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王忠嗣!
“宗道,来信了,再不出手,可来不及了!”
曾忠维喘着粗气,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拽住王忠嗣,殷切地说道:
“明天就裁决了,你还要等吗?”
“不用急了,我己经写了一封信给陛下。另外,忠王也答应帮忙了。”
王忠嗣淡定地拿下曾忠维的手,随意回道。
“好啊!你真是太阴险了,居然不告诉我!”
曾忠维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情大好,竟然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嗯,宋昭不会有事。”
王忠嗣突然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神一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那些胡人怎么安抚?”
“那就要看我的这位义父陛下,怎么做了!”
王忠嗣淡淡回道。
而在长安城鸟雀漫天的时候,一封信被送到了中书省和紫宸殿,上面盖着一个明晃晃的印章。
这印章只有一个字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