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的秋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派克市场的石砖路上,朱妮娜裹着米色风衣,将热美式咖啡塞进董玮手里。她指着对街一家挂着绿植的咖啡馆,眼里闪着光:"那家店的松饼特别好吃,以后我们周末可以常来。"董玮低头抿了口咖啡,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化不开胸口沉甸甸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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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公园的黄昏
公寓的落地窗外,太空针塔在暮色中亮起暖光。朱妮娜赤脚踩在刚拆封的羊毛地毯上,举着两套床单比划:"浅灰色稳重,米白色温馨,你说选哪个好?"董玮的视线掠过她雀跃的侧脸,落在手机暗掉的屏幕上——半小时前俞子晴的主治医生发来短信:"俞小姐今日清醒时间延长至西小时。"
"都听你的。"他起身假装查看暖气,手指无意识着窗台缝隙。那里藏着一张皱巴巴的医院导览图,圣玛丽医疗中心的红标被指甲掐出深痕。朱妮娜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发间铃兰香水的味道让他想起深圳湾的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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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长廊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董玮眼眶发酸。他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外,看着俞子晴苍白的指尖微微颤动。她脖颈后的手术纱布己经拆除,淡粉色的疤痕像只收拢翅膀的蝴蝶——那是三个月前切除恶性肿瘤时留下的。
"今天她认出了俞先生。"护士轻声说着递上探视记录。董玮的指尖抚过纸页上"父亲"二字,想起昨夜朱妮娜在宜家兴致勃勃挑选婴儿床的模样。走廊忽然响起推车轱辘声,他仓皇躲进消防通道,攥紧的探视证在手心勒出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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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克市场的谎言
"这家海鲜浓汤特别鲜!"朱妮娜舀起一勺递到董玮唇边,他勉强吞咽的动作被当成羞涩,引来邻桌老太太会心的笑。橱窗倒影里,她的红围巾像团跃动的火,而他西装内袋里圣玛丽医院的收据正在发烫。
趁她去洗手间时,董玮快速翻看手机。最新邮件里躺着俞子晴复健的视频——她扶着栏杆缓慢行走,阳光透过理疗室的百叶窗,在她病号服上印出琴键般的条纹。视频末尾有个一晃而过的镜头:床头柜上摆着他们曾在华侨城买的陶瓷马克杯,杯沿还留着那年生日蛋糕的奶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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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尼尔山公路
租来的吉普车在盘山公路疾驰,朱妮娜将车载音响调到最大声。当《加州旅馆》的吉他前奏响起时,她忽然握住董玮放在档把上的手:"等我们安定下来,每周都来兜风好不好?"后视镜里她的笑容明亮得刺眼,董玮的"好"字噎在喉间,化作方向盘上暴起的青筋。
他们在观景台拍照时,朱妮娜的手机不慎滑落悬崖。她蹲在护栏边哭得发抖,董玮脱下外套裹住她单薄的肩膀,忽然发现她的颤抖与视频里俞子晴复健时的踉跄如此相似。山风卷走他未说出口的道歉,只剩相机里那张她强颜欢笑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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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的雪
初雪落在太空针塔顶端时,董玮终于拿到探视许可。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俞子晴用颤抖的手给圣诞树挂上星星挂饰。当她转身发现他时,玻璃球从指间跌落,在羊毛地毯上滚出晶莹的弧线。
"医生说…下周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她嗓音沙哑,手指无意识揪着袖口的线头。那是他们逛街时她常做的小动作,如今却让董玮想起朱妮娜昨夜编织到一半的围巾——深灰色毛线还缠在客厅的椅背上。
走廊忽然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董玮慌乱中将带来的铃兰塞进垃圾桶,却不知朱妮娜正站在医院大厅的圣诞树下,捧着热可可等他归来——她终于从护士台问到了俞子晴的病房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