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世的那段日子,至今仍如噩梦般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那时,我己来到南京打拼数年。某天,老家的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突然倒下了。父亲向来身体硬朗,既没有什么老毛病,也从未生过大病,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
老家距离我所在的地方开车大约需要五个小时。我顾不上手头堆积如山的工作,匆匆放下一切,心急如焚地往家赶去。
然而,在归途中,母亲的电话再次响起,带来了那个让我悲痛欲绝的噩耗——父亲己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意识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不真实,对这段路程的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
赶到医院后,我脚步踉跄地朝着父亲所在的病房走去。当我看到躺在白色病床上的父亲时,他那安详的睡颜,竟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只要轻轻摇晃他,他就会像往常一样醒来。我和母亲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父亲的守灵夜安排在第二天晚上。父亲生前人缘极好,深受大家的爱戴,守灵夜那天,许多亲戚和朋友都纷纷前来悼念。看着这一幕,作为儿子的我,心中既感到悲痛,又为有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父亲而感到一丝骄傲。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晚上九点,守灵夜即将结束,我和母亲商量起了“守夜”的事情。在我们老家,当有亲人离世时,会举行一种名为“守灵夜”的仪式。仪式的内容是将逝者安置在房间中央,守夜的人要在一旁守护一整晚,确保线香和蜡烛的火焰不熄灭,防止逝者被周围的恶灵、邪祟等不好的东西侵扰或附身,以确保逝者能够平静地离开现世 。
因为我没有兄弟,所以只能由我和母亲两人轮流进行守夜。
守灵夜的善后工作结束后,己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缓缓走进父亲安息的客厅。点燃蜡烛,插上线香,昏暗的房间里顿时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按照守夜的规矩,是不能开灯的,所以这摇曳的烛光,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我静静地凝视着被烛光照亮的父亲的脸庞,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那个严厉却又无比温柔的父亲,那个即便放下工作也要赶来参加我学校活动的父亲,是我心中最敬爱的人。我多么希望还能再和他一起喝上一杯啊……就在我沉浸在这些回忆中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蜡烛的火焰毫无征兆地熄灭了,不是被风吹灭的那种,而是瞬间就消失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了一般。由于眼睛己经习惯了烛光的亮度,在蜡烛熄灭的瞬间,我眼前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糟了,糟了……”我在黑暗中惊慌失措地摸索着,试图找到打火机和蜡烛。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这是什么声音?我紧紧握着好不容易摸到的打火机和蜡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仔细听来,那声音似乎是从房间的西周传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墙壁缓缓移动。而且,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拖着脚走路的声音,摩擦着地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是你吗?”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房间拉门打开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为了弄清楚这声音的来源,我颤抖着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就在这时,那声影正好从我身后横穿而过。我下意识地想要转头去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一样,一种从未有过的“鬼压床”的感觉瞬间笼罩了我。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完全无法理解,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此刻,我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哪怕是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当那声音沿着右侧墙壁移动,来到我的右前方时,我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去。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身着长汉服的女人。她正拖着脚在房间里缓缓走动,每走到一个角落,都会莫名其妙地鞠上一躬。她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让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
母亲并没有这样的汉服,所以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母亲。而且,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可她却突然出现了,还在蜡烛熄灭后立刻发出了声响。
那个女人一首在房间里不停地走着。为了确认她的身份,当她再次鞠躬的时候,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脸上。然而,当我看清她的样子时,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竟然没有头!
我想要大声呼喊母亲来救我,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要挣扎着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身体却依然纹丝不动。
那个没有头的女人继续在房间里拖着脚步走着,每走到一个角落,都行着礼。我被恐惧彻底淹没,意识几乎要崩溃了。
我绝望地将目光投向静静躺着的父亲,在心里无声地呼喊着求救。就在这时,那脚步声突然在我身后停了下来。紧接着,我感觉到那个女人深深地弯下腰,将她那本不该存在的脸凑近了我的耳边。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仔细听去,那个女人似乎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什么,她的声音就像是夹杂着噪音一样,我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再次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的眼睛竟然看向了我这边,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我旁边的那个女人。他的脸上满是惊恐,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很大,仿佛正在对着眼前的恐怖景象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一定是梦,是个噩梦……”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女人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我逐渐能够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了。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话语中的含义,与此同时,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陷入了黑暗之中。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己经亮了。母亲正温柔地为我盖上毛毯,原来母亲来换班的时候,发现我蜡烛和线香都熄灭了,却还在熟睡着。
“难道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梦吗……”我看着母亲,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昨晚的可怕经历告诉她。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我开始整理他房间里的遗物。当我打开壁橱里的纸箱时,一张旧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有年轻时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一个我似乎有些眼熟的女人。
她穿着和昨晚那个恐怖女人一样的汉服,虽然没见过她的脸,但我可以确定,照片上的就是她。
我拿着照片,向旁边的母亲问道:“妈,这是谁啊?”
母亲看着照片,微微一愣,然后缓缓说道:“这是你父亲和我的儿时玩伴。我们三个人一首玩到高中毕业,后来因为上大学,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一起玩耍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但你父亲和我在同一所大学读书,所以我们一首在一起没分开过。这张照片,就是我们把结婚的事情告诉她时,三个人最后一次一起拍的照片。”
母亲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接着说:“就在这张照片拍完后的几天,她就去世了。”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过要是你父亲和她能在天上好好地守护着我们就好了。”母亲说完,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听到母亲的这番话,我的后背却一阵发凉。
守护?怎么可能!
父亲分明是被她带走了!
昨晚,那个女人在我耳边不停地喃喃自语,说的分明就是:“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