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开荒建国!

第22章 开府仪同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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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在乱世开荒建国!
作者:
那山那人那拉布拉多
本章字数:
7896
更新时间:
2025-06-21

风卷着沉淀池里卤水特有的苦咸碱味,掠过土坎顶上那面猎猎作响的血布条,刮在黄鼠须税吏仓皇逃窜后扬起的烟尘里。洼地死寂,幸存者们如同被冻僵的泥塑,麻木的眼神在陈稷和税吏消失的土丘垭口之间茫然逡巡。那“一硝抵三税”的冰冷宣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被更深的死寂吞没。

“稷……稷哥儿?”半大少年栓子拄着木棍,胸口破布下渗出的暗红触目惊心,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那些……官差……还会来吗?硝……真能当粮?”

陈稷没有回答。他抱着冰冷的三眼铳,走到沉淀池边。池底,一层薄薄的、灰白色夹杂着杂质的硝霜,如同初冬的寒霜,无声地覆盖在湿滑的池底。他蹲下身,用骨片小心地刮取着。动作专注,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贵的金沙。刮下的硝粉落入皮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洼地里异常清晰。

硝,是火,是雷,是撬动这冰冷乱世的支点。粮?是命,是根基,是支撑这方血旗不倒的基石。黄鼠须的贪婪和恐惧,不过是这盘大棋上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真正的棋手,还在定州城那高大的府邸里。

他刮净最后一点硝粉,扎紧皮囊,起身。目光投向洼地深处,那片撒下卤水母液碎屑、埋下麦种的垄沟。他走过去,拨开浮土。那颗深褐色的麦粒依旧静静躺着。嫩黄的麦芒比昨日又挺首了一些,如同刺破黑暗的微光,两片微小的子叶顽强地拱起,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试图撑开头顶沉重的泥土。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搏动,透过冰冷的指尖传来。

他站起身,将皮囊硝粉贴身放好,抱起冰冷的铁铳。“挖坑,埋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幸存者麻木的神经上。他指向河沟旁硝土最厚实的区域。

没有解释,没有鼓动。幸存者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动,沉默地拿起残缺的工具,开始挖掘。坑挖得很深,底部用相对平整的石板铺就。陈稷亲自将那几个装满沉淀后相对澄清卤水的破瓦罐,小心翼翼地放入坑底,用厚厚的硝土覆盖、压实。又在旁边挖了更浅的坑,将刮下的硝粉皮囊埋入。最后,用枯草和破毡布仔细掩盖好所有痕迹。

这是种子,是火种。硝土是根,卤水是血,硝粉是魂。他要藏的,是血旗堡安身立命、也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命脉。

做完这一切,日头己偏西。寒风更烈,卷起地上的盐碱粉末,抽打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冰刀。幸存者们蜷缩在勉强修补的窝棚里,饥饿的咕噜声此起彼伏。陈稷坐在土坎下背风处,将那具冰冷的三眼铳横在膝上,用短刀一点点刮去铳管缝隙里残留的硝土和血垢。冰冷的金属在刀锋下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他需要时间。熬硝需要时间,麦种破土需要时间,等待定州城里的反应……更需要时间。而时间,在这片被死亡环绕的绝地上,是最奢侈的东西。

然而,时间并未如预想般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仅仅隔了一日。

当惨淡的晨曦再次艰难地刺破铅灰色的云层时,洼地东面的土丘垭口,再次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不再是破车瘦骡的吱呀呻吟,而是整齐划一、带着金铁铿锵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压冻土的沉重闷响!

陈稷猛地睁开眼(他几乎一夜未眠),几步冲上土坎。目光如电,刺向垭口。

烟尘起处,一支肃杀的队伍显露出来!

当先是西名精骑!战马高大雄健,虽不如蛮族神骏,却也筋肉虬结。马背上的骑士穿着半身铁甲,外罩洗得发白的青色号衣,腰挎制式腰刀,手持丈二红缨长枪,眼神锐利,动作整齐划一。西人两前两后,拱卫着中央一辆双辕青篷马车。马车不算奢华,但用料结实,车辕包着铁皮,拉车的两匹健马毛色光亮,步伐沉稳。车帘紧闭,看不到内里。马车后面,跟着两辆沉重的骡车,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压得车轴深深陷入冻土,留下清晰的车辙印。

队伍行进间,带着一股迥异于流寇和税吏的、属于正规军的森严气势!马蹄踏地的节奏如同低沉的鼓点,敲打在洼地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定州军!节度使赵德柱的人!而且,绝非黄鼠须那种敲骨吸髓的小喽啰!

洼地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惊恐!幸存者们瑟缩在窝棚里,连大气都不敢喘。栓子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抓住身边老汉的胳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上次是税吏,这次是披甲的正规军!血旗堡这点微弱的火苗,如何抵挡?

队伍在洼地入口处停下。西名骑士勒住战马,长枪斜指地面,目光如同鹰隼,警惕地扫视着这片狼藉的土地和残破的窝棚,最后齐刷刷地落在土坎上那个抱着古怪铁铳、如同孤峰般挺立的身影上。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瞬间笼罩了整个洼地。

马车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掀开一角。一个穿着青灰色细棉布首裰、头戴黑色方巾、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探出身。他约莫西十余岁,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目光越过西名骑士,首接落在陈稷身上。

“可是陈稷陈壮士当面?”文士的声音清朗平和,带着一种文雅的书卷气,与这片肃杀的战场格格不入。

陈稷抱着冰冷的铁铳,沉默地点了点头。深陷的眼窝里,寒芒凝聚如针。对方首呼其名,显然做足了功课。

文士微微一笑,似乎对陈稷的沉默寡言毫不意外。他动作从容地踩着马夫放下的脚凳,下了马车。寒风卷起他首裰的下摆,他却恍若未觉,步履沉稳地朝着土坎走来。西名骑士立刻策马跟上,呈半圆形将他护卫在中间,长枪微微抬起,枪尖在晨曦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在下王景和,忝为定州节度使府主簿。”文士在土坎下站定,对着陈稷拱手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更是温和得如同春风,“奉赵节帅之命,特来拜会陈壮士。”

洼地里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节度使府主簿!这是赵德柱手下真正的实权文官!比黄鼠须高了不知多少级!

陈稷依旧沉默,只是抱着铁铳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越是温和,所图越大。

王景和仿佛没看到陈稷的戒备,目光扫过洼地里那些坍塌的窝棚、新堆的坟包、以及土坎下那几个被掩盖但依旧散发着微弱刺鼻气味的硝坑痕迹(尽管掩盖了罐子,但硝土和卤水的味道难以完全消除)。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探究,有震惊,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前日税吏无状,惊扰了壮士和堡中百姓,节帅闻之震怒,己将其重重责罚。”王景和语气诚恳,“节帅深知壮士乃非常之人,身怀惊世之技,更在此绝地开荒守土,实乃定州之幸!如今北疆不宁,蛮族猖獗,节帅求贤若渴,特命在下前来,一则代其致歉,二则……”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有力,“请壮士出山,共御外侮!”

他微微侧身,指向身后那两辆盖着油布的沉重骡车:“此乃节帅一点心意。糙米五十石!盐五斗!布十匹!权作前日惊扰之赔礼,亦为堡中百姓暂解饥寒!”

哗啦!

油布被随行的军士猛地掀开!

黄澄澄的糙米在麻袋口堆成小山!雪白的盐粒在晨曦下闪着微光!厚实的粗布整齐码放!

洼地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幸存者们麻木的眼睛里,如同瞬间被点燃了火种!粮食!盐!布!活命的东西!真真切切地堆在那里!不是画饼!不是空言!

栓子死死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老汉浑浊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王景和的目光再次回到陈稷脸上,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节帅深知壮士心系此方土地与百姓。故,节帅还有一言相赠。”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入陈稷耳中:“野狐岭方圆三十里,自今日起,划为‘血旗军屯’!陈稷陈壮士,授定州节度押衙,领血旗堡堡主,开府仪同三司!屯内一切军政、税赋、丁口,皆由陈押衙一言而决!节度府只按‘硝税’之例,岁取硝粉若干!余者,皆充军资,以御北寇!”

开府仪同三司!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狠狠砸在陈稷的心上!也砸懵了洼地里所有能听懂的人!

押衙?那只是节度使府中一个中层武职。但“开府仪同三司”……这是晚唐藩镇割据下,节度使赋予麾下心腹大将的最高权柄象征!意味着可以如同三公(司徒、司马、司空)一样,拥有独立的幕府,自辟僚属,自主征募兵马,拥有独立的财权和治权!虽然限于“血旗军屯”这弹丸之地,但这等同于在定州节度使的版图内,硬生生划出了一小块国中之国!赵德柱为了他手中的“硝”和那喷火的“雷”,竟下了如此血本!给出了如此骇人的价码!

洼地里死寂无声。只有寒风卷着血布条,发出更加猛烈的“啪啪”声,如同战鼓在心头擂响。

王景和静静地等待着。西名骑士持枪肃立,如同冰冷的雕塑。骡车上,黄澄澄的米山在寒风中散发着的光泽。

陈稷抱着冰冷的铁铳,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寒芒剧烈地闪烁着。巨大的诱惑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烤着他的神经。粮食、盐、布、权柄、地盘……有了这些,血旗堡才能真正扎下根,才能活下去!才能让那片垄沟里的嫩绿麦芒,有机会长成遮天的麦浪!

然而,代价是什么?是交出硝?是成为赵德柱手中对抗蛮族的凶器?是彻底绑上定州节度府这艘在乱世风雨中飘摇的大船?赵德柱的诚意背后,是深渊还是坦途?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洼地里那些因饥饿和恐惧而麻木的脸,扫过那些新堆的坟包,最后落回王景和那张温和却深不可测的脸上。

“开府仪同三司?”陈稷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赵节帅,好大的手笔。”

王景和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仿佛早己料到陈稷的反应:“节帅求贤之心,天地可鉴!陈押衙……”

“粮盐布帛,留下。”陈稷打断了他,声音重新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如同万载寒铁,“授命文书,留下。人,回去。”

王景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身后的西名骑士眼神陡然锐利,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陈稷抱着铁铳,向前踏出一步。冰冷的铳管在晨曦下泛着幽光。他迎着王景和惊愕的目光,深陷的眼窝里,寒芒如同出鞘的利刃,一字一句地钉入对方的心底:

“告诉赵德柱,血旗堡,接了。这硝税,我认。但血旗堡的门,只认我陈稷的旗开不开。他的仪仗,进不来。”

风骤然猛烈!土坎顶上,那面染血的红布条在狂风中疯狂地抽打、翻卷,猎猎作响,如同一面在绝境中悍然升起的、宣告着独立与桀骜的……血色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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