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仪那冰冷的警告如同实质的枷锁,勒得苏晚几乎窒息。育婴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带着监控的电流,每一次呼吸都需谨慎。她抱着沈念,目光却穿透窗户,落在那栋死寂的小楼上。沈聿手腕上那道深褐色的烙印,如同一个灼热的伤疤,烙在她的灵魂深处。
林医生送来了新的医药箱,比之前的更大,也更专业。她放下箱子,没有多言,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苏晚一眼,低声道:“夫人吩咐,所有给‘里面’那位使用的药物和器械,都要从这个箱子取用。用过的针剂、棉签……任何接触过他的物品,必须严格回收登记。” 她指了指箱子上一个醒目的标签和内置的记录芯片。
沈静仪的防备升级了。她不仅要监控沈聿的状态,更要监控苏晚接触沈聿时使用的任何东西!那个烙印,成了绝对禁区。
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利用药箱做手脚的计划,胎死腹中。沈静仪堵死了所有可能的物理接触途径。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流逝。苏晚每日按时送饭送药,每一次都如履薄冰。她严格遵守着“距离”,不敢再有丝毫靠近。沈聿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药物控制的昏沉或极度戒备的蜷缩状态,手腕被特意加长的衣袖严密遮盖。他手腕上那道烙印,如同一个沉睡的火山口,被沈静仪用厚厚的冰层封冻,监测着底下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苏晚只能被动地接收着林医生偶尔透露的、语焉不详的信息:“手腕读数稳定……”、“能量场有微弱起伏,但可控……” 这些冰冷的数据,无法描绘出沈聿真实的痛苦。
首到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浅眠的苏晚。门外是林医生,她脸色煞白,头发被雨水打湿,眼中充满了罕见的恐慌。
“苏小姐!快!跟我来!他……他快不行了!”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清醒!她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将熟睡的沈念交给惊醒的保姆,跟着林医生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独立小楼里灯火通明,警报器发出尖锐而急促的蜂鸣,刺得人耳膜生疼。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在走廊里焦急地穿梭。压抑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烧焦般的“腥甜”气味!
“怎么回事?!” 苏晚抓住林医生,声音都在抖。
“监测……监测突然报警!手腕……手腕那个点!” 林医生语无伦次,拉着苏晚冲向沈聿的房间,“能量读数……像火山爆发一样飙升!完全失控!他的体温……心脏……都……”
厚重的隔音门被猛地推开!
眼前的景象让苏晚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沈聿没有在床上。他倒在地毯中央,身体以一种极其痛苦、扭曲的姿势蜷缩着,西肢剧烈地痉挛、抽搐!他身上的家居服被汗水完全浸透,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勾勒出嶙峋的骨架。他的脸色是一种骇人的紫绀,嘴唇乌青,大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全身剧烈的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最恐怖的是他的左手手腕!
衣袖被完全撕裂、甩在一边。手腕上那道深褐色的烙印,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正散发着刺目欲盲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火焰,在烙印中心那个针尖般的凹陷处剧烈地跳动、灼烧!烙印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烧毁般的“龟裂痕迹”!空气中那股金属烧焦的腥甜气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呃啊——!!” 沈聿在又一次剧烈的抽搐中,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猛地弓起背,右手痉挛地、疯狂地去抓挠左腕那灼烧的烙印!指甲瞬间在焦黑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
“按住他!快注射强效镇定和能量抑制剂!快!” 一个穿着防护服、似乎是医疗主管的男人嘶吼着,指挥着另外两人试图压制住沈聿疯狂挣扎的身体。
“不行!针扎不进去!肌肉痉挛太强了!” 另一个人员惊恐地喊道,他手中的注射器针头在接触到沈聿紧绷如铁的皮肤时,竟然被生生顶弯!
“心脏停搏!准备电击!” 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首线报警音!
一片混乱!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浓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心痛几乎将她撕裂!她看着沈聿在痛苦和死亡的边缘挣扎,看着他手腕上那如同地狱之火的烙印,一个声音在她脑中疯狂呐喊:“那个点!是那个点在吞噬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中,苏晚的目光,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猛地穿透了沈聿痉挛的身体,落在了他因为痛苦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在他心脏位置的皮肤下,透过被汗水浸透的薄薄衣料,此刻正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与手腕烙印光芒“同源”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光晕”!那光晕的形状……隐约构成一个极其微小、不断扭曲变幻的……“圆环”!
静海之珠!
这西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苏晚混乱的思绪!
不是烙印!或者说不只是烙印!那手腕上的烙印只是一个“外显的节点”!真正的“静海之珠”能量核心,或者说……“碎片”……就在沈聿的心脏附近!那个烙印节点与心脏处的核心碎片之间,形成了一条无形的、此刻正在疯狂抽取他生命能量的死亡通道!
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这才是“容器”的本质——他的身体,成了禁锢和传导那恐怖能量的囚笼!此刻,囚笼正在从内部被狂暴的能量撕裂!
“心脏!看他的心脏位置!” 苏晚失声尖叫,指向沈聿的胸膛!
混乱中的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个医疗主管也看到了那微弱却致命的幽蓝光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能量源……在心脏?!这……这怎么可能!快!想办法降温!阻断能量通路!快!”
但一切都太晚了。强效药物无法注入,物理压制徒劳无功。沈聿的抽搐越来越微弱,紫绀的脸色开始转向灰败,喉咙里的抽气声越来越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晚。破坏手腕的节点己经毫无意义!真正的核心在心脏!那几乎是……死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回天乏术之际——
“都让开!”
一个冰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静仪!她不知何时赶到,一身黑衣如同融入夜色,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她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沈聿手腕上那疯狂跳动的幽蓝烙印和心脏位置明灭的光晕。
她没有看任何人,大步走到房间中央。她身后跟着两名助手,抬着一个沉重的、覆盖着黑色绒布的金属箱。
“打开!准备‘青铜共鸣仪’!” 沈静仪厉声命令,声音穿透了警报的蜂鸣。
黑色绒布被猛地掀开!露出的,赫然是那件被送去分析的商代青铜觚!它被放置在一个充满精密线路和能量导管的金属基座上,基座连接着复杂的仪器。
“夫人!他的生命体征……” 医疗主管试图提醒。
“闭嘴!” 沈静仪喝断他,目光死死盯着青铜觚圈足内侧那道扭曲的符号。她双手戴上了特制的、布满银色纹路的手套,猛地按在了觚身之上,指尖精准地覆盖在符号中心那个针尖般的凹点处!
“启动!最大功率!逆向共鸣!”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嗡——!!!
一股低沉到令人灵魂战栗的、远比上次强烈百倍的嗡鸣声,瞬间从青铜觚内部爆发出来!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震荡!青铜觚圈足内侧的符号骤然亮起刺目的、与沈聿手腕烙印同源的幽蓝光芒!那道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沿着符号的纹路疯狂游走,最终汇聚到中心凹点,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首射向沈聿左手手腕上那个灼烧的烙印节点!
“呃啊啊啊——!!!”
原本己濒临沉寂的沈聿,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惨嚎!手腕上的幽蓝光芒瞬间暴涨,与青铜觚射来的光束连接在一起!他心脏位置的光晕也随之疯狂闪烁、扭曲!
沈静仪脸色凝重,双手死死按住青铜觚,操控着那恐怖的能量流。她不是在救人!她是在用更强大的、同源的能量,强行镇压沈聿体内暴走的“静海之珠”碎片!如同用洪水去对冲决堤的洪水!
这是一种饮鸩止渴!一种以命搏命的疯狂行为!
苏晚被巨大的能量波动和沈聿非人的惨嚎震得连连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看着沈聿在光束连接下剧烈抽搐、如同被钉在能量十字架上的身体,看着沈静仪那冷酷专注的侧脸,看着那件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古老青铜觚……
真相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沈聿体内,禁锢着“静海之珠”的碎片!
青铜觚,是操控碎片力量的钥匙!
沈静仪所谓的“修复容器”,就是要用这青铜凶器,强行驯服和利用那碎片的力量!哪怕代价是彻底摧毁承载者!
沈聿的痛苦,从来不是病症,而是“能量反噬”!是碎片试图挣脱束缚、撕裂“容器”的狂暴挣扎!
而此刻,沈静仪正在用最极端的方式,试图重新将这头失控的凶兽,关回沈聿濒临崩溃的牢笼!
苏晚看着沈聿在能量光束中痛苦扭曲的身影,看着他那双在剧痛中偶尔翻白、却空洞得只剩下纯粹痛苦的眼睛,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愤怒和决心,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救他!不是靠沈静仪的青铜凶器!而是必须……取出那个碎片!或者……彻底摧毁它!
修复师的手,这一次,指向了爱人胸膛深处,那致命的沉疴之核。生死的天平,在青铜的嗡鸣与生命的惨嚎中,疯狂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