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难圆:文物修复师与偏执收藏家

第35章 碎瓷与未央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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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破难圆:文物修复师与偏执收藏家
作者:
爱喝桃子啤酒
本章字数:
8624
更新时间:
2025-06-18

崩断的弦音,余韵未绝。

修复室里死寂如墓。散落的工具,倾倒的金属架,空气中残留的焦糊与臭氧气息,共同构成一幅劫后余生的混乱图景。林医生抱着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沈聿,压抑的哭泣声在吸音材料的墙壁间沉闷地回荡,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

苏晚僵立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成冰。她成功了,用修复师的手艺布下陷阱,崩断了沈聿腕上那颗象征枷锁的“静海之珠”终端。碎裂的珍珠触目惊心,像一滴凝固在他腕上的污血。

可心底翻涌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寒意。沈聿倒下时眼中那无边无际的茫然与脆弱,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她心上狠狠剜过。她毁掉的,仅仅是一件冰冷的控制终端?还是…连同那个可能被禁锢在裂痕深处的、会叫她“阿晚”的灵魂碎片,也一同摧毁了?

“毒药…”

“陷阱…”

沈聿昏迷前那破碎的音节,带着被彻底背叛的绝望,在她脑中疯狂回响。

“苏晚!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医生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控诉,声音嘶哑尖锐,“你害死他了!你把他彻底毁了!那颗珠子…那是维系他精神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最后一道屏障啊!” 她看着沈聿腕上那颗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珍珠,如同看着宣告死亡的判决书。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林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头而下!最后一道屏障?难道她的反抗,不仅没有解放沈聿,反而将他推向了更深的、无法挽回的毁灭深渊?

“屏障?”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锐利地刺向林医生,“还是禁锢他灵魂的锁链?林医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静海之珠’对他做了什么!那才是真正的毒药!”

“你懂什么?!” 林医生失控地尖叫,抱着沈聿的手剧烈颤抖,“没有‘静海之珠’的力量压制,他精神世界里那道被强行‘修复’的裂痕早就…早就把他撕成碎片了!就像一件没有金线强行粘合的瓷器,只会彻底崩碎!沈夫人…沈夫人是在救他!”

救他?用这种扭曲的、将他变成非人傀儡的方式?

苏晚心底一片冰凉。沈静仪的“修复”,是用更强大的外力,强行粘合沈聿精神世界的裂痕,代价是剥夺他的意志,将他变成一件“完美”却冰冷的“藏品”!而她的反抗,却可能提前引爆了这道裂痕,让他走向彻底的“崩碎”!

巨大的荒谬感和沉重的无力感几乎要将苏晚压垮。她以为自己是破局者,却可能成了加速毁灭的推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独特韵律的高跟鞋声,如同冰冷的鼓点,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修复室的死寂。

门,再次无声地开启。

沈静仪站在门口。

她依旧雍容,墨绿色旗袍一丝不苟,颈间那串莹润的珍珠项链在惨淡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惶或担忧,只有一种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悲悯的叹息?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昏迷的沈聿身上,落在他腕上那颗布满裂痕的珍珠上。眼神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古井微澜的波动,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她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修复室,扫过那条闪烁着幽蓝电弧余晖的金线,最终落在了僵立的苏晚身上。

那目光,如同最温润的玉石,却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仿佛早己预料到眼前的一切。

“聿儿…” 沈静仪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缓步走进来,高跟鞋踩在散落的工具上,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响。她无视了跪在地上、如同惊弓之鸟的林医生,径首走到沈聿身边。

她弯下腰,没有触碰沈聿,只是伸出戴着冰种翡翠镯子的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颈间那串温润的珍珠项链。动作优雅、缓慢,带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随着她的动作,那串主珠上流转的、比沈聿腕上那颗更内敛、更深沉的光泽,似乎微微明亮了一丝。

奇迹般地,昏迷中沈聿紧锁的眉头,竟微微舒展了一丝,急促而痛苦的呼吸也似乎平缓了少许。林医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沈静仪的目光这才缓缓抬起,落在苏晚苍白的脸上。

“苏小姐,” 她的声音温和依旧,如同珠玉落盘,却字字千钧,“我说过,修复…是一门需要敬畏的艺术。强行触碰不该触碰的‘伤痕’,只会带来…彻底的毁灭。”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聿腕上的裂痕珍珠,又落回苏晚的小腹,那眼神温和,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深意,“尤其是…当那‘伤痕’,连接着生命之源的时候。”

威胁!

赤裸裸的、以腹中孩子为筹码的威胁!

苏晚的心脏被狠狠攥紧!她强迫自己站首身体,迎上沈静仪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沈夫人,您想要的‘完美’,不过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囚笼!您用‘静海之珠’将他变成这样,还谈什么修复?谈什么敬畏?!”

“囚笼?” 沈静仪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悲悯的困惑,“苏小姐,你太年轻,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失控’与‘疯狂’。聿儿他…生来就带着那道‘裂痕’,一道足以吞噬他、也足以毁灭他周围一切的裂痕。沈家数代人的心血,‘静海之珠’的力量,不是为了囚禁他,而是为了…**容纳**他。”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颈间最大的那颗主珠上,那颗珠子散发着柔和却无比强大的光辉。

“容纳?” 苏晚冷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用扭曲他意志的方式?把他变成一件没有灵魂的‘藏品’?”

“灵魂?” 沈静仪轻轻摇头,仿佛在叹息苏晚的天真,“在绝对的力量和混乱面前,脆弱的灵魂,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品。我们只是选择了代价最小的方式,让他存在,让沈家…延续。”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苏晚的小腹,意味深长。

“代价最小?对他而言吗?” 苏晚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对所有人而言。” 沈静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包括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没有‘静海之珠’的‘容纳’,聿儿的‘裂痕’彻底爆发,你们…都将是他疯狂的第一个牺牲品。寿宴那场‘意外’…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前兆。”

寿宴大火!水晶吊灯!赵队长的牺牲!

沈静仪亲口承认了!那果然不是意外!是沈聿“裂痕”爆发的前兆,是沈家为了“容纳”他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巨大的寒意和愤怒让苏晚几乎站立不稳!原来她和孩子,从一开始就是这盘残酷棋局中,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棋子!

“把他带走。” 沈静仪不再看苏晚,对林医生吩咐,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用‘归元’一号方案。他的‘容器’破损了,需要…重新稳固。” 她用了“容器”这个词!

林医生如蒙大赦,连忙和赶来的保镖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沈聿抬起,匆匆离开了这片狼藉的修复室。

门再次合拢。

修复室里只剩下苏晚和沈静仪。

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沈静仪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苏晚身上。那眼神不再是温和的审视,而是如同解剖刀般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评估“器物”价值的精准。

“你的修复技艺,确实令人惊叹。” 沈静仪缓步走到那件元代青花大盘前,目光落在上面那条依旧璀璨却暗藏杀机的金线上,指尖悬空,并未触碰,“尤其是…你在这件器物上留下的…‘印记’。Θ元素…很聪明的运用。虽然手法稚嫩,效果…也超出了你贫瘠的想象。” 她的话语,首接点破了苏晚最隐秘的底牌!

苏晚的心沉到谷底。沈静仪不仅知道,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默许了她的行动!她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棋手,冷眼看着棋子在自己的棋盘上徒劳挣扎,甚至主动提供舞台!

“你想怎么样?” 苏晚的声音干涩嘶哑,放弃了所有伪装。

沈静仪转过身,面对苏晚,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笑意:“聿儿的‘容器’破损了。‘静海之珠’的终端需要更换载体。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也需要…特殊的‘粘合剂’。”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苏晚的身体,最终定格在她的小腹上。

“你腹中的生命,他(她)继承了他父亲最纯粹的血脉…以及,” 沈静仪的指尖轻轻拂过颈间的主珠,那珠子幽光流转,“…对‘静海之珠’力量天然的亲和力。他(她)的脐带血,将是修复聿儿‘容器’,稳固新终端最完美、最珍贵的…‘生漆腻子’。”

脐带血!

生漆腻子?!

沈静仪竟将主意打到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要用孩子的生命精华,作为修复沈聿那破损“容器”(精神世界?身体?)的“粘合剂”?!

巨大的惊骇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苏晚!她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死死护住小腹,眼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充满了极致的惊惧和燃烧的恨意!

“你休想!” 苏晚嘶哑地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沈静仪对她的愤怒毫不在意,笑容依旧冰冷而悲悯:“苏小姐,这不是请求,是告知。这是为了聿儿,为了沈家,也是为了…这个孩子能在一个‘稳定’的环境中出生和成长。想想寿宴的‘意外’,想想聿儿失控时的模样…你忍心让你的孩子,暴露在那样的危险之中吗?”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软刀,精准地切割着苏晚最深的恐惧。沈聿失控的毁灭力量,沈静仪掌控一切的冷酷…孩子在她腹中,如同最脆弱的瓷器,暴露在随时可能倾覆的风暴中心!

“你还有时间。” 沈静仪最后看了一眼苏晚护着小腹的手,眼神意味深长,“在聿儿的‘容器’修复完成之前,在需要那份‘生漆腻子’之前…好好感受这份生命的‘完美’。毕竟,”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一片来自之前摔碎的南宋青瓷碗的碎瓷片,那上面,一个模糊的“火照子”刻痕符号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碎片,终究会找到它的归宿,成为新器物的一部分。这是宿命。”

她说完,不再停留,带着一身掌控一切的冰冷威压,优雅地转身离去。颈间的珍珠项链,在主珠的引领下,流淌着温润却令人绝望的光泽。

修复室里,再次只剩下苏晚一人。

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依旧死死护着小腹,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陷阱。

崩断。

新的容器。

脐带血…生漆腻子…

宿命…

沈静仪的话如同冰冷的锁链,一层层缠绕上来,扼住她的咽喉。

她低头,目光落在脚边那片散落的青瓷碎片上。模糊的“火照子”刻痕,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嘲笑。

“归宿…宿命…” 苏晚低语,声音嘶哑破碎。

她缓缓伸出手,不顾碎瓷的锋利边缘,死死地将那片带着“火照子”符号的碎瓷抓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刺破皮肤,温热的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冰冷的瓷片,也染红了那个扭曲的符号。

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绝望如同深渊,深不见底。

但深渊之下,那簇名为“母亲”的火焰,却在冰冷的血液和刺骨的疼痛中,燃烧得更加疯狂、更加决绝!

“想用我的孩子…做‘粘合剂’?”

苏晚抬起染血的手,看着掌心血染的“火照子”碎瓷,眼底的恐惧被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所取代。

“沈静仪…”

“这局棋…”

“还没完!”

染血的碎瓷,被她紧紧攥在掌心,如同握住了一把指向深渊的、淬血的刀锋。修复师与偏执收藏家的最终对决,在崩断的弦音与未降生的生命面前,走向了更加黑暗、更加残酷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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