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册街的空气,是浑浊的。
混杂着廉价的酒气、汗味、劣质香料的甜腻,还有一种……被欲望浸泡到腐烂的、无望的气息。
街上人来人往,脸上大多挂着两种表情:
一种是输光了裤衩的、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另一种,则是即将踏入赌场前,那种病态的、虚妄的亢奋。
这里是赌徒的天堂,也是人生的地狱。
“喂,好色仙人。”
漩涡鸣人跟在自来也身后,看着那些眼神空洞的过路人,小声地嘟囔着,
“我们来这种地方干什么?那个什么‘纲手婆婆’,真的会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以往那种没心没肺的活力。
三天前的那场葬礼,像是场冰冷的雨,浇熄了他心中一部分的火焰,却又让另一部分,燃烧得更加决绝,也更加……迷茫。
慰灵碑上那个冰冷的名字,竞技场里那个神明般的身影,还有宁次口中那句“无法逾越的差距”,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曾经以为,只要有毅力,有火之意志,只要大喊着“我绝不放弃”,就什么都能做到。
首到他亲眼看见。
看见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教室角落里的小姑娘,只是抬了抬手,就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她掌中的玩具。
那不是努力就能追上的距离。
那是……另一个次元的东西。
“安静点,小鬼。”
自来也头也不回,他那双总是色眯眯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地扫视着街边的每一家居酒屋和赌场,
“越是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才越容易找到那个女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老友间的无奈与头痛。
“找到了!”
自来也的脚步,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最为热闹、也最为破旧的赌场门前。
那门帘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大肥羊”三个字,充满了简单粗暴的恶意。
他一把掀开门帘,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烟酒与人声的暖风,扑面而来。
“喝!”
“开!开!开!大大大!”
“可恶!又输了!”
赌场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自来也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锁定在了角落里的一张赌桌。
那里,一个金发的身影,正将最后几枚筹码,狠狠地拍在桌面上,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因为酒精和怒火,泛着一层不健康的潮红。
“最后一把!全压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醉意,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的身边,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穿着素雅和服的女子,正满脸愁容地抱着一只小猪,那小猪“哼哼唧唧”的,似乎也在为女主人的钱包而哀悼。
“纲手大人……我们的钱……”静音小声地劝着,声音几不可闻。
“闭嘴,静音!”纲手头也不回地吼道,“这次一定能翻本!”
骰盅,打开了。
三个六,豹子,通杀。
纲手的身体,僵住了。
她看着自己面前被荷官无情扫走的最后一枚筹码,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愕然,再到一种……彻底的颓然。
她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就灌,辛辣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打湿了胸前那件绿色的外褂。
“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大肥羊’啊。”
自来也的声音,悠悠地,在她身后响起。
纲手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缓缓地,回过头,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眸,因为醉意而有些失焦。
当她看清来人时,眼中瞬间燃起了怒火。
“自来也?!你这个混蛋,怎么会在这里?!”
她抓起手边的空酒壶,想也不想,就朝着自来也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自来也轻松地侧身躲过,酒壶“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的墙壁上,碎成了几片。
“好久不见啊,纲手。”
他像是没看到对方的怒火,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自顾自地在她对面坐下,
“还是老样子,逢赌必输。”
“你来干什么?”
纲手的语气,冰冷得像冬日的河水,
“如果是来借钱的,那你找错人了。”
“不,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自来也咧嘴一笑,笑容里,却没了往日的轻浮,
“一个你无法拒绝的职位……和薪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
“老师他……去世了。”
“木叶,需要一位新的火影。”
“回来吧,纲手。第五代火影的位置,是你的。”
赌场里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纲手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那双带着醉意的眼眸,瞬间变得清明,却又深不见底,像一潭死水。
“火影?”
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讥讽与悲凉。
“开什么玩笑!火影?那种愚蠢的职位,谁爱当谁当去!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拼上性命……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笨蛋!”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
“我的弟弟……我的恋人……他们都是怀抱着那种愚蠢的梦想死去的!现在,连那个老头子也……”
她猛地一拍桌子,那张由实木打造的赌桌,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自来也!你给我滚!带着你那愚蠢的提议,从我面前消失!”
“你这家伙……”
一首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鸣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那双蔚蓝的眼眸里,燃着愤怒的火焰。
“你凭什么这么说三代爷爷!他可是为了保护村子才牺牲的!他是了不起的英雄!火影这个名字,才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侮辱的!”
纲手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将冰冷的目光,移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金发小鬼身上。
“哦?小鬼,口气不小啊。”
她上下打量着鸣人,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也是那种,把‘我要成为火影’挂在嘴边的笨蛋吗?”
“没错!”
鸣人挺起胸膛,大声地回答,
“我就是要成为火影的男人!而且,我一定会成为超越历代所有火影的、最伟大的火影!”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是他一首以来的人生信条。
但在喊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了雏田那张淡漠的小脸。
他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弱了半分。
纲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动摇,她嘴角的讥讽,更浓了。
“超越历代火影?真是可笑。就凭你?”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鸣人的额头,轻轻一弹。
鸣人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了远处的墙壁上,滑落在地。
“你看,”
纲手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连我一根手指都挡不住,还谈什么梦想?小鬼,现实,可不是靠喊口号就能改变的。”
“咳……咳……”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不服气地吼回去。
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纲手和自来也都看不懂的、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的清醒。
“是啊……”
他低声地,仿佛在对自己说,
“现实……不是靠喊口号就能改变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鸣人的声音,很轻,却让纲手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以为‘火影’这个名号,只是村子里最强的忍者吗?”
鸣人看着她,那双蔚蓝的眼眸里,倒映着三天前那场战争的残影,
“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什么样的‘怪物’……”
“那种……只需要动动念头,就能让上百个强大的忍者,变成失去灵魂的空壳……”
“那种……只需要抬抬手,就能让尾兽都灰飞烟灭的……绝对的力量……”
“在那种东西面前,所谓的‘最强’,所谓的‘火影’,又算得了什么?!”
鸣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不是在质问纲手,他是在质问自己,质问这个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的世界。
自来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纲手脸上的讥讽,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
“小鬼……你在胡说些什么?”
什么叫……让上百个忍者变成空壳?什么叫……让尾兽灰飞烟灭?
这是战争报告里,从未提及的细节。那些被送来的情报,只说了木叶击退了砂忍与音忍的联合进攻,三代火影牺牲,大蛇丸被重创后逃离。
其中,语焉不详地提到了日向家的大小姐,在战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现在看来……这个“关键作用”,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我没有胡说!”
鸣人吼道,
“那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他指着纲手胸前,那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的水晶吊坠。
“你觉得当火影很愚蠢,是因为你觉得那是个会死人的位置!可你根本不明白!当那种‘怪物’出现的时候,死,或许才是最轻松的解脱!”
“火影……火影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东西!”
纲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前的初代项链。
这个小鬼的眼神……太认真了。
认真到……让她感到了恐惧。
“好。”
一首沉默的自来也,忽然开口了。
他走到鸣人身边,按住他的肩膀,看着纲手,沉声道:
“既然你说他是笨蛋,那就给他一个证明自己不是笨蛋的机会。”
他指了指鸣人,又指了指自己。
“这个术,是水门当年未完成的术‘风遁·螺旋手里剑’。”
“一周。”
“如果这个小鬼,能在一周之内,学会这个术,就算他赢。”
“到时候,你不仅要承认他,承认‘火影’这个名号,还要把你的项链,输给他。”
纲手看着自来也认真的脸,又看了看那个眼神里燃烧着某种偏执火焰的小鬼,忽然,又笑了。
只是这次的笑容里,不再是讥讽,而是一种自暴自弃般的疯狂。
“好啊!我赌了!”
她扯下脖子上的项链,狠狠地拍在桌上。
“如果这个小鬼做得到,这条项链就是他的!如果他做不到……”
她抬起眼,死死地盯着鸣人。
“你就给我,永远闭上你那张谈论梦想和火影的臭嘴!”
……
夜,深了。
短册街的旅馆里,纲手一个人坐在窗边,手里,着那条冰冷的项链。
“静音。”她忽然开口。
“是,纲手大人。”一首守在旁边的静音,立刻应声。
“帮我去打听一下。”
纲手的目光,投向窗外木叶的方向,眼神幽深,
“三天前,木叶的崩溃战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别是……关于那个叫日向雏田的小姑娘,所有的细节。”
“我……要知道一切。”
“老头子,硬给我收了个徒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