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李天屏住呼吸，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来了！重点来了！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孙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口冰冷的寒潭，牢牢锁定了李天。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在玉盘上：
“陛下常言，宗室子弟，乃国朝血脉根基。值此多事之秋，更应砥砺心志，奋发有为，为君父分忧，为社稷担责。而非……耽于逸乐，虚掷光阴。”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向李天过去那段“斗鸡走狗”的黑历史。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以及李天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孙吉说完这席话，便不再言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完成了某种神圣仪式的雕塑，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沉默。但那番话，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李天的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为君父分忧？为社稷担责？
李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他之前只以为皇帝把他摁在兵书和演武场，是惩罚他之前的荒唐，是忌惮他“景王世子”的身份，是把他当质或者废物利用的棋子……
可现在，孙吉这近乎首白的“暗示”（对孙吉来说，这己经算得上是掏心窝子了！），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皇帝想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世子，也不是一个被完全吓破胆的懦夫……皇帝想要的，是一个能被他“改造”出来、能上得了台面、甚至……能派上用场的“宗室子弟”？！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惩罚和监视，更让李天感到一种沉重的、几乎窒息的压迫感！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从浑浑噩噩的泥潭里硬生生拽了出来，粗暴地按在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也绝不想站上去的位置！
他算什么？一个半路出家的冒牌货！连繁体字都认不全，连马步都蹲不稳！让他去“为社稷担责”？这跟让刚学会狗刨的旱鸭子去横渡太平洋有什么区别？！
皇帝陛下，您是不是对我的“改造”效果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喂？！
李天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他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虽然可能看起来更像吓傻了），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案边缘一块的木刺。
孙吉似乎对李天这副“深受震动”（其实是吓懵了）的样子还算满意。他那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拉扯了……大概0.5毫米？这大概就是孙公公版本的“和颜悦色”了。
“世子今日……心思尚算专注。”孙吉破天荒地给了一句……姑且算作“表扬”的话？虽然听起来更像是“你今天没走神得太离谱”。“习武之道，贵在坚持。明日演武场，老奴会亲观世子进境。” 说完，他微微颔首，那深紫色的身影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书房，只留下一室冰冷的余韵和……一个灵魂出窍的李天。
“呼……”李天像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在椅子里，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内衫。孙吉最后那句“亲观进境”，让他感觉明天的演武场瞬间变成了公开处刑的刑场！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书案。案头堆满了兵书，旁边还放着赵铁鹰给他的一个缓解肌肉酸痛的药酒瓶子。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那双手上——粗糙，红肿，带着新旧伤疤，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养尊处优、只会摇骰子的二世祖的手了。
“为社稷担责……”李天低声重复着这几个沉甸甸的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他举起手，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冬日光线，翻来覆去地看。
这双手，拉不开强弓，舞不动长枪，写不出锦绣文章，更遑论去拨动什么江山社稷的棋局。皇帝陛下的期望，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然而，就在这自怨自艾的沮丧中，一个极其突兀的、带着点暗红色的印记，猛地刺入了他的眼帘！
不是磨破的伤口，也不是练功的淤青。
那印记，就印在他右手食指靠近虎口的内侧，非常小，只有绿豆粒那么大，颜色暗红，形状……有点奇怪。
李天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把手指凑到眼前，借着光线仔细辨认。
那印记的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无意中蹭上的颜料。但仔细看，那暗红的底色上，似乎……勾勒着一个极其简约的、白色的图案？
像是一朵……极其抽象、线条扭曲的……莲花？
白莲？！
李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孙吉的目光还要冰冷刺骨！
他猛地回想起藏书阁里那张便条上用朱砂写下的警告：“白莲净世，香火不绝。此线，深查！慎！慎！慎！”
还有那本深蓝色名册里夹着的、画着奇怪符号和货物标记的纸张！
这印记……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是在藏书阁翻那些册子的时候？还是在扒拉那个墙洞、取出油布包的时候？！
是油布包上的？还是名册封面上的？！或者是那张朱砂警告条？！
这朵诡异的、暗红色的、抽象的白莲印记，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烙印，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冰冷而惊悚的事实——他自以为隐秘的“考古”行动，可能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某个黑暗组织的视线！
他不仅捡到了一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还被这个火药桶上附着的“死亡标记”，给……盖章认证了？！
“深查？慎？慎？慎？”李天盯着手指上那点刺目的暗红，只觉得孙吉带来的关于皇帝期望的沉重压力，瞬间被一种更首接、更致命的恐怖所取代！这朵小小的“白莲”，仿佛带着剧毒的根须，正顺着他的指尖，疯狂地扎向他的心脏！
门外，似乎又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书房门外。
李天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将那只印着“白莲”的手死死攥紧，藏进袖子里，惊恐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