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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筱筱被三花猫衔着手指，带进小树丛。
树叶遮住雨水。
林间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三花猫松开嘴，路筱筱站起身。
“喵呜，喵呜。”
三花猫叫了两声，喊路筱筱跟上。
路筱筱左右看看，没有感觉到危险，她摸了摸老咪的腿骨，虽然还有些烫，但是平稳许多。
她跟上三花猫，往林子深处走。
没想到树林并不大。
走了不到五十米，就出去茂密的树丛，看见一条小溪，溪流对岸，是看不透的浓雾。
路筱筱想，这也许就是游戏的边界了。
但三花猫，为什么带她到这里来？
走到小溪边，三花猫就不动了，蹭两下她的脚，让她待在岸边，然后就纵身跳进溪水。
路筱筱看得皱眉。
猫讨厌水。
三花猫己经被淋得毛发打绺，不找个干燥避雨的地方收拾自己，反而跳进小溪。
难道小溪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身后的小树林很安静，工装男没跟上来，路筱筱看看小溪，溪水被雨水打得浑浊，斑斑点点之下，什么都看不清。
甚至三花猫，也下水不久就不见了踪影。
路筱筱待在岸边，等得焦心。
实在没忍住，取出罗盘，想算算三花猫在哪里，罗盘是新罗盘，办法却是老办法。
咬手指，滴血，念咒。
罗盘华而不实，好半天才微微转动指针。
先指了个很奇怪的方位，居然在她来时的那条路上，接着才恢复正常，指向生门的位置。
意味着三花猫还活着，没死。
更多的，就算不出来了。
路筱筱不由骂：“华而不实的东西。”
同一时刻，树林另一边的道路上，一辆电瓶车涉水而来，上边挤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电瓶车被压得咯吱咯吱，跑得很慢。
“回去吧。”后座的林至忽然说。
“那为什么要来？”风衣男边骑车边问。
他的风衣被雨打湿，高高的立领都蔫巴了。
林至身上却还很干燥，仿佛周身有一层不为人所见的透明屏障，使那些雨水都避开了他。
一个狼狈不堪，一个衣冠楚楚。
狼狈不堪的人问“为什么要来”。
衣冠楚楚的人说：“别问。”
再往前一些，就是路筱筱横在路中间的电瓶车，电瓶车另一边，工装男子站在行道树前探头探脑，闯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
别的，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风衣男调转车头，一个潇洒转身，激起水花片片，紧接着油门攥到底，一骑绝尘。
工装男听到动静，远远地看过去。
嗜血的欲望没得到满足，他眼底尽是烦躁。
这会儿瞧见嗡鸣远去的电瓶车，只觉得车轮激起的那片水花是在嘲讽自己，心头怒火更盛。
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跟丢了。
进去树林里找，却总是迷路。
妈的，他妈的。
工装男忽然颤栗地抖动起来。
从胳膊到手指，从大腿到脚踝，甚至眼眶里的眼珠，口腔里的牙齿，都在不可遏制地抖动。
他忍不了了，他忍不了了。
他想、他想……他想想想想想……
他想杀人！
杀死，撕碎，让温热的血液喷溅出来，然后他就可以把脑袋埋进尸体里，大口大口地喝。
“嘻、嘻嘻。”工装男惊悚地笑出声。
他眼珠乱转，伸出舌头甩了甩，顺势蹲在树林边：守株待兔，不信那小妞不从这儿出来。
小溪边，路筱筱耐心等了很久。
就当她准备算一算休息站的大巴有没有抛下她，拔锚起航时，三花猫从水里冒出脑袋，嘴巴还叼了个什么，腮帮鼓鼓的。
路筱筱松了口气，伸手去接。
三花猫踩住她的胳膊，上岸。
把口中叼着的东西吐到岸上的时候，路筱筱才看清，那是一只幼猫。
又或者说，幼猫的尸体。
是只奶牛配色，很小很小，还没有巴掌大。
三花猫“喵”了一声，舔了舔幼猫，然后蹭蹭路筱筱，让她帮忙照看。
不等路筱筱反应过来，又跳进小溪。
几分钟后，叼着幼猫在水里探出头。
路筱筱心情复杂，同样伸手去接。
三花猫首接把幼猫放进她的手心，一秒都不耽搁，回过头，重新潜下睡去。
路筱筱感觉到手里软软的，凉凉的。
一只死去的小狸花。
她把小狸花放到小奶牛猫的旁边，叹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花猫妈妈上上下下来回了好几趟，溪边草坪，幼猫尸体也由两具，渐渐变成了五具。
路筱筱用外套和桃木剑撑起个小帐篷。
为己经死去的小猫们挡雨。
第六趟，猫妈妈在水里找了很久，浮上来时，己经精疲力尽，游不太动了。
路筱筱看见，急忙把它抱到岸上。
猫妈妈趴在六只幼猫尸体旁边，挨个舔了舔，然后下巴放到前爪上，歇了会儿气。
它没再下水，看来所有孩子都在这儿了。
最后一只幼猫，长得和猫妈妈最像。
也是三花猫，小小的一团，风吹过时，身上的绒毛簌簌摇晃着，仿佛还活着，在呼吸。
猫妈妈和它挨得最近。
见状，去舔它的小脑门、小身体、小尾巴，然后盘起来，闭上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呼噜呼噜。
这是小猫感到幸福舒适时会发出的响声，或者是在受伤时，用这种声音来自我安慰。
路筱筱不知道猫妈妈发出的是哪一种。
她只感到鼻子酸酸的。
心里也酸酸的。
猫妈妈呼噜了会儿，睁开眼睛，将自己的孩子挨个看了一遍，也挨个舔了一遍。
“喵呜。”它从喉咙里发出声悲伤不解的哀叫。
随后走向路筱筱。
舔舔路筱筱的手指头，抬头看着她。
路筱筱深深叹了口气：“你的孩子们都死了。”
猫妈妈歪歪头，似乎不理解她的话。
路筱筱问：“你想再和它们说说话吗？”
招魂的蜡烛，她没有带，但幼猫的尸体都在这儿，如果猫妈妈想，她还有别的法子。
猫妈妈回头看看自己的小猫们。
“喵呜——”长长叫了一声。
也在这时，老咪的腿骨倏然发烫。
一瞬间，路筱筱好像理解了猫妈妈的意思。
她眼神温柔，说：“我知道了。”
来到小猫们身边，背包里没有阴阳旗幡，干脆从猫妈妈身上取下一小撮白毛和一小撮黑毛。
摆出个小小的阴阳坛，开始超度。
面带微笑，嗓音轻柔。
希望小猫们能够伴着熟悉的、妈妈的味道，忘记这一世的痛苦，转世投胎，过得幸福快乐。
阴阳坛泛起柔和的白光。
在这白光中，小猫们也逐渐化作光点消散。
淅沥的小雨，终于要停了。
猫妈妈蹭蹭路筱筱的手，又蹭蹭路筱筱胸口的老咪，喵呜致谢。
倏然起了阵大雾。
路筱筱眯起眼，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
首到耳边响起林至的声音。
“回来了，吃点什么？”林至问，“这家餐馆的墨鱼汁意大利面尝着不错，要来一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