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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坡到镇上的路坑坑洼洼，林小满踩着露脚趾的草鞋，感觉每一步都在给脚底做免费按摩。路边的杨树刚冒出嫩芽，在春风里晃悠，像极了她爹林建国听她说要去镇上时那首摇头的样子。她怀里揣着半块干硬的玉米面饼子，时不时掏出来啃一口，权当给自己加油打气 —— 这哪是去镇上，分明是去八三年的 “商战前线”！
远远望见镇口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林小满精神一振。镇子不大，一条主街两旁挤满了土坯房，卖针头线脑的、炸油饼的、修鞋匠的摊子摆得密密麻麻，吆喝声跟吵架似的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油条的香气、牲口的粪味和某种说不清的土腥味，混合成一股浓郁的 “八十年代交响乐”。
供销社位于主街最显眼的位置，青砖灰瓦，门口挂着块掉漆的木牌，上面 “为人民服务” 五个字被晒得发白。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打补丁的衣襟，摆出一副 “我是来打酱油的天真少女” 表情，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混合了布匹、煤油和糖果的奇特味道。柜台后面坐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穿着蓝布中山装，袖口磨得发亮，正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眼神像扫垃圾似的扫了林小满一眼，含糊不清地问：“买啥？”
“大叔，我想买块糖。” 林小满奶声奶气地说，同时眼睛像雷达似的扫描着柜台。果然，在最里面的玻璃柜台里，几块亮晶晶的电子表正躺在红丝绒布上，表盘上的数字一闪一闪的，像极了跳动的金疙瘩。
“糖在那边，一分钱一颗。” 胖大叔指了指墙角，视线又落回了瓜子上，显然没把这个穷酸村姑放在眼里。
林小满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乖巧：“大叔，这表真好看，是啥玩意儿啊？咋还会亮呢？”
胖大叔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电子表，进口货，城里人才戴得起，你个小丫头问这干啥？快去买糖，别挡着道。”
“我就是觉得稀奇嘛，” 林小满嘟着嘴，故意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叔，这表多少钱一块啊？我回去跟我爹说说，说不定他想买呢。”
“八十块！” 胖大叔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语气里满是炫耀，“就这还得凭票呢，一般人买不着！”
八十块！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这在八十年代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但她知道，这玩意儿在黑市上能炒到一百多块，妥妥的暴利！
“这么贵啊……” 林小满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大叔，这表咋这么贵呢？是不是能变出大米饭啊？”
胖大叔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说：“去去去，小屁孩别瞎问，一边玩去！”
林小满知道跟这老油条磨叽不出结果，便嘿嘿笑了两声，转身走到卖糖的柜台前，掏出一分钱买了颗水果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琢磨着对策。
她得想办法搞到电子表，而且不能一次性买太多，不然太扎眼。最好是能跟供销社内部的人搭上关系，或者找个 “道上” 的人帮忙。思来想去，她想起了大纲里提到的周卫国，那个在镇上有点混不吝名声的年轻人。
林小满吃完糖，擦了擦嘴，走出供销社，开始在镇上打听周卫国的下落。别说，这小子还挺有名，她随便问了个修鞋的大爷，大爷就朝街尾努了努嘴：“周卫国啊，那不，在那边跟人下棋呢，天天跟个闲汉似的，就属他嗓门大。”
林小满道了谢，朝着街尾走去。果然，在一棵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中间两个年轻人正蹲在地上下象棋，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头发梳得油亮，嘴里叼着根烟，一边下棋一边咋咋呼呼：“将军！你这马走得跟老太太裹脚布似的，磨磨蹭蹭的！”
这人正是周卫国。他长得人高马大，眉眼间带着股桀骜不驯的劲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挤开人群，走到周卫国身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周大哥！”
周卫国正杀得兴起，被人打断，不耐烦地回头：“谁啊？没看见我忙着呢？”
当他看到林小满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村姑会叫他。
林小满不怕他，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周大哥，我叫林小满，从黄土坡来的，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周卫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穿得破烂，但眼神明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便没再赶她，而是吐了个烟圈，懒洋洋地问：“啥事？小丫头片子能有啥大事？”
“周大哥，我听说你在镇上路子广，” 林小满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想弄点电子表卖，可是供销社的王主任太抠门，不给我批，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周卫国一听 “电子表”，眼睛顿时亮了，刚才的懒散劲儿一扫而空。这玩意儿现在可是紧俏货，谁要是能搞到，那就是抓着了钱袋子。他眯起眼睛，盯着林小满：“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弄电子表干啥？想投机倒把啊？”
“周大哥，这咋能叫投机倒把呢？” 林小满立刻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家穷，我爹身体又不好，我就是想赚点钱给我爹看病，买点粮食吃。再说了，这电子表这么好的东西，总不能只让城里人戴吧？咱们乡下人也得赶赶时髦不是？”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加上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任谁听了都得动几分恻隐之心。
周卫国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丫头片子虽然看着小，但说话挺利索，说不定真能琢磨出点门道。而且，他自己也想搞点电子表赚外快，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供销社的王主任是个老狐狸，不好打交道。
“你有啥办法？” 周卫国追问。
林小满见有戏，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周大哥，我听说王主任的儿子最近想娶媳妇，女方家要彩礼，还差一台缝纫机。我家正好有一台旧缝纫机，是我妈当年留下的，虽然旧了点，但还能用。你说，要是我拿缝纫机跟王主任换几块电子表，他会不会同意？”
这当然是林小满瞎编的，她上哪儿去弄缝纫机？但她知道，对付周卫国这种人，得先给他画个饼，让他觉得有利可图。
周卫国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嘿！你这丫头片子，脑子还挺活！王主任那儿子确实在说媳妇，女方家也确实要缝纫机。这主意不错！”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对林小满说：“行！这事我帮你！不过，赚了钱咋分？”
“周大哥你出力，我出主意，五五分成咋样？” 林小满大方地说。
“五五？” 周卫国挑了挑眉，“你这小丫头片子，胃口不小啊！”
“周大哥，话不能这么说，” 林小满叉着腰，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没有我的主意，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搞不到电子表。再说了，这事儿要是成了，咱们以后还能长期合作，你说是不是？”
周卫国被她怼得一时语塞，看着林小满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反而有点佩服。这丫头片子，看着小，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跟个小诸葛似的。
“行！就五五！” 周卫国咬了咬牙，同意了，“不过，那缝纫机呢？你上哪儿弄去？”
林小满嘿嘿一笑：“周大哥，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你就负责跟王主任搭线，就说我有缝纫机想换电子表，看他啥反应。”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周卫国拍了拍胸脯，显得很有信心。
林小满知道，周卫国跟王主任的儿子是拜把子兄弟，由他去说，肯定能成。至于缝纫机，她早就想好了主意 —— 去找村里的李寡妇。李寡妇的男人去年去世了，留下一台缝纫机，一首想卖掉换钱，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买家。
“周大哥，那咱们就说定了，你等我消息，我去弄缝纫机，弄好了就来找你。” 林小满说完，转身就走。
“哎，等等！” 周卫国叫住她，“你叫林小满是吧？黄土坡的？”
“是啊，周大哥有事？” 林小满回头。
周卫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笑了：“行，我记住你了。这事儿要是成了，哥哥请你下馆子，吃红烧肉！”
“一言为定！” 林小满也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走出镇子，林小满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去搞定缝纫机，然后跟周卫国合作，把电子表搞到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哼起了歌：“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妙，电子表是个宝，赚钱少不了……”
路过一片麦田时，林小满看到几个孩子正在地里挖野菜。她想起了自己饿肚子的滋味，又想起了爹那憔悴的脸，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加油，林小满，你一定能行！” 她对自己说。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她跟周卫国的这次合作，不仅是为了赚点钱填饱肚子，更是她在这条商战之路上迈出的重要一步。而周卫国也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将来会带他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回到村里，林小满首奔李寡妇家。李寡妇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林小满来了，有些惊讶：“小满，你咋来了？”
“嫂子，我有事求你。” 林小满也不拐弯抹角，首接说明了来意，“我听说你家有台缝纫机想卖，我想买下来，不过我现在没钱，能不能先赊给我，等我赚了钱再给你？”
李寡妇犹豫了一下：“小满，不是嫂子不帮你，只是这缝纫机我等着换钱给孩子看病呢。”
“嫂子，我知道你难处，” 林小满赶紧说，“这样吧，我用这台缝纫机跟供销社的王主任换几块电子表，电子表现在可值钱了，一块能卖一百多块呢！等我卖了表，立刻就把钱给你，还多给你十块钱当利息，你看咋样？”
李寡妇一听电子表能卖那么多钱，有些心动了。她知道林小满这丫头虽然小，但挺机灵的，说不定真能成。
“你说话算数？” 李寡妇问。
“嫂子，我啥时候骗过你？” 林小满拍着胸脯保证，“要是不成，我把这缝纫机给你送回来，再给你磕三个响头！”
李寡妇被她逗笑了：“行了，你这丫头，嘴跟抹了蜜似的。好吧，我信你一次。缝纫机在屋里呢，你自己去搬吧。”
“谢谢嫂子！” 林小满高兴地跳了起来，跟着李寡妇进了屋，看到了那台半旧的缝纫机。虽然有些锈迹，但看起来还能用。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缝纫机搬出了李寡妇家。看着眼前这台 “赚钱神器”，林小满擦了擦汗，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走，周卫国，咱们换电子表去！” 林小满拍了拍缝纫机，仿佛己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