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3 年的蝉鸣比往年更躁,林小满盯着证券交易所电子屏上跳动的绿色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满集团的关联企业股票像断了线的风筝,赵天龙坐在大户室里,用新买的摩托罗拉大哥大慢条斯理地吐出烟圈:“林老板,这股市啊,可不是乡下丫头能玩得转的。”
周卫国站在她身后,迷彩裤膝盖处的补丁泛着灰白。自从上次地基事件后,他总躲着林小满的目光,此刻却突然开口:“小满,要不咱认栽?” 话音未落,陈丫蛋风风火火撞开门,BP 机在她工装裤口袋里疯狂震动:“不好了!施工队罢工,说拿不到钱就拆脚手架!”
林小满攥着被汗水浸透的交割单,想起三天前萧砚舟在农技站的警告:“赵天龙正在布局做空,你必须立刻平仓。” 可她不甘心,那些楼花预售的钱,那些女工们熬夜加班的心血,怎能说撤就撤?她咬着牙拨通沈逾白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电流杂音:“央行要收紧银根,这消息最多撑到明天中午!”
工地上的情形比想象中更糟。二十多个戴着安全帽的壮汉堵在门口,领头的疤脸男晃着欠条:“林老板,王建军说了,只要你让出三号楼的承包权,这事就算了。” 林小满瞥见人群里周卫国不自然地别过脸,突然感觉后颈发凉 —— 三天前,正是周卫国负责和施工队签的合同。
“姐妹们,抄家伙!” 陈丫蛋的喊声撕破僵局。女子质检队的女工们举着扳手、卷尺冲出来,张嫂把顶针别在头发上,活像个女战士:“想拆楼?先过俺们这关!” 对峙间,林小满注意到周卫国悄悄往人群里钻,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他的军大衣:“周大哥,那笔两百万的预付款,是不是你...”
“够了!” 周卫国猛地甩开她的手,军大衣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借条,债主栏赫然写着 “赵天龙”。林小满弯腰捡起借条,手指微微发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周卫国护着她不被欺负,君子兰危机时他冒雨帮她转移花苗,可现在...
“我娘要换肾,需要三十万!” 周卫国突然崩溃跪地,“赵天龙说只要我透露资金缺口,就帮我...” 他的声音被蝉鸣吞噬,林小满感觉胸口像被预制板狠狠砸了一下。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沈逾白带着工商局的人赶到,手里挥舞着刚截获的电报:“赵天龙涉嫌操纵股价,己经被立案调查!”
混乱中,林小满看见萧砚舟逆着人群挤过来,白衬衫被汗水浸透,怀里却死死护着个牛皮纸袋。“这是赵天龙的交易记录!” 他把文件塞给沈逾白,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小满,“别慌,我抵押了老宅,能补上资金缺口。” 林小满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昨晚他在实验室熬了整夜,研究如何降低建筑成本。
夜幕降临时,工地恢复了平静。林小满坐在未完工的楼顶,望着县城的灯火发呆。陈丫蛋默默递来杯浓茶,茶叶在搪瓷杯里打着转:“小满,姐妹们都商量好了,工资不要了,就当入股。” 远处传来 BP 机的提示音,是萧砚舟的暗码:速来农技站,有转机。
农技站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萧砚舟展开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新型空心砖结构:“这样能节省三成成本。”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移动,腕间的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林小满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借条,金额正好是三十万 —— 那是他为周卫国母亲垫付的手术费。
“为什么?” 她轻声问。萧砚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因为你说过,这栋楼不仅是生意,更是给那些从土里刨食的人,一个仰望星空的机会。”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1993 年的夏夜,带着咸涩的汗水味,也带着破土而出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满和萧砚舟泡在工地和实验室里。他们反复测试新型建材,为了一个数据常常争论到深夜;同时还要应付赵天龙残余势力的小动作,以及王建军在生意场上的处处使绊。沈逾白也没闲着,一边帮他们处理法律纠纷,一边关注着政策动向。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转眼到了 1995 年初。这天,沈逾白拿着一份文件匆匆找到林小满:“国务院出台了新政策,鼓励民营企业开展对外贸易,这是个好机会。” 萧砚舟也若有所思:“最近听说沿海地区很多厂子都在用互联网找订单,或许我们也该试试。” 林小满望着远处即将竣工的 “小满大厦”,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好,咱们就从抗菌面料开始,让世界看看中国企业的实力!”
然而,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当他们准备注册公司英文网站时,发现域名早己被抢注;联系海外翻译,对方却坐地起价;就连购买电脑设备的钱,也因为原材料涨价变得捉襟见肘。但林小满没有退缩,她带着陈丫蛋一家家跑电脑城砍价,拉着萧砚舟熬夜学习基础编程,甚至把自己的金戒指当了凑资金。
在这个充满机遇与荆棘的时代,林小满知道,1993 年的那场危机只是开始。而她和她的伙伴们,将在商海的惊涛骇浪中,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