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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把大哥大拍在开发区管委会的木桌上时，塑料壳子震得茶杯里的茶叶首跳。王建军斜倚在藤椅上，鳄鱼皮带扣在日光灯下晃得人眼疼："林老板，农业用地转商业？没一百万出让金，您连图纸都摸不着。"
窗外的大喇叭正播放南巡讲话录音，管委会墙上的红榜还贴着上个月的招商引资光荣榜，第一名空缺处用红笔写着 "虚位以待"。林小满掏出皱巴巴的《国务院关于发展乡镇企业的通知》，指甲在 "支持农村产业升级" 条款上刮出声响："王主任，俺这是服装产业孵化园，算乡镇企业项目，能申请用地优惠。"
周卫国蹲在门口抽旱烟，迷彩裤膝盖处还沾着今早阻止村民抢种青苗时的泥点子。他突然踹开虚掩的门，露出后腰别着的擀面杖："王建军，你上个月在黑市倒腾电子表的事儿..." 话音未落，沈逾白夹着公文包闯进来，镜片上蒙着层雾气："开发区刚收到新文件，乡镇企业用地审批权限下放了。"
林小满瞥见他公文包里露出的红头文件边角，心跳漏了半拍。昨晚萧砚舟在农技站仓库用煤油灯照亮地图，指尖划过县城东南角："这里要建汽车站，地价下个月必涨。" 此刻她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掏出 BP 机按了几个数字 —— 这是和萧砚舟约定的 "计划启动" 暗码。
三天后竞拍现场，挂钟指向九点整。林小满攥着用三十个村民身份证凑成的 "集体开发协议"，听见王建军用大哥大跟人通电话："给我往死里抬价！" 竞价牌此起彼伏时，陈丫蛋突然带着二十个举着锄头的村民冲进会场："还我耕地！这些城里人要抢俺们口粮田！"
混乱中，林小满趁机把标书塞进主任手里。标书上除了项目规划，还夹着沈逾白连夜整理的《乡镇企业用地优惠实施细则》。当王建军的城建公司喊出八十万天价时，主任咳嗽一声："考虑到社会效益，小满服装厂的产业孵化园... 中标。"
散场时，萧砚舟倚在二八自行车旁，车筐里露出半截《城市规划蓝皮书》。他递过一瓶橘子汽水，玻璃瓶壁凝着水珠："汽车站环评报告，我托省设计院的同学搞到了。" 林小满仰头灌下汽水，甜腻的气泡在舌尖炸开，恍惚间看见十年前那个在黄土坡偷换粮票的小女孩，正隔着时光对她笑。
当晚在作坊里，林建国戴着老花镜研究图纸，铅笔在预制板结构图上沙沙作响。"爹，咱这次要盖县城最高的楼。" 林小满摸着墙上褪色的 "诚信经营" 标语，突然想起沈逾白临走前塞给她的纸条，背面写着："分税制改革草案己出，早做准备。"
窗外的 BP 机突然 "滴滴" 作响，显示新消息：速来黑市。林小满揣上刚办好的土地使用证，推门撞进 1992 年的春风里。街道两旁的宣传栏贴着 "解放思想" 的标语，音像店飘出《春天的故事》旋律，而她知道，真正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