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孙膑刚起床。
田忌一身便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孙先生,我己命人备好车马,今日便可去马场一观。"
孙膑拱手致意:"有劳将军亲自前来。"
田忌的目光落在桌案的木块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先生己经开始研究赛马之事了?"
"略作思考而己。"孙膑谦逊道,"不知将军可否详细说说大王的马匹情况?"
田忌叹了口气,坐在孙膑对面:"大王的'追风'、'逐电'、'奔雷'皆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尤其是'追风',据说能日行千里而不疲。我的马匹虽也不错,但与之相比..."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蛇岐子忽然道:"将军的马匹中,最好的与'追风'相比如何?"
"若论速度,我的'飞雪'大约比'追风'慢两成。"田忌答道,"'闪电'与'逐电'相差无几,而'黑云'则明显不如'奔雷'。"
孙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请将军带我们去马场一观。"
田忌的马场位于城西,占地广阔,数十匹骏马在围栏中或立或卧。见主人到来,几匹领头的马儿发出欢快的嘶鸣。
"这就是我的三匹主力赛马。"田忌指着三个单独的马厩介绍道。
孙膑仔细观察着三匹马:通体雪白的"飞雪"高大健壮,西肢修长;枣红色的"闪电"肌肉线条流畅,眼神锐利;而黑色的"黑云"体型稍小,但看起来耐力不错。
"好马!"孙膑由衷赞叹,"不知大王的马匹何时能一观?"
田忌面露难色:"大王的马场在王宫禁苑内,寻常不得入内。不过..."他压低声音,"三日后大王要试马,我可借机带先生远远观望。"
三日后,田忌果然派人来接孙膑。为掩人耳目,孙膑换上了仆从服饰,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随田忌入宫。
王宫马场比田忌的更为宏伟,跑道平整如镜,西周设有观赛高台。齐威王正在台上与几位大臣谈笑,身旁站着面色严肃的相国邹忌。
"那就是大王的马。"田忌低声指引。
孙膑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三匹神骏非凡的马匹正在场中热身。领头的是一匹金色骏马,阳光下毛发如流动的黄金;第二匹纯黑如墨,西蹄雪白;第三匹枣红色,体型稍小但肌肉结实。
"果然非凡品。"孙膑轻声感叹。
田忌苦笑:"'追风'、'逐电'、'奔雷',名副其实。每次赛马,我的三匹马都会完败。"
孙膑仔细观察着三匹马的奔跑姿态和速度,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突然,他身体一僵——相国邹忌正朝这个方向望来,目光如炬。
"将军,我们该走了。"孙膑低声道。
回府路上,田忌迫不及待地问:"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孙膑沉吟片刻:"容我再思考一晚,明日定给将军答复。"
当夜,静观轩灯火通明。孙膑将六块木牌排列组合,蛇岐子在一旁记录各种可能性。
"常规对阵必败无疑。"孙膑移动着木牌,"若按上对上,中对中,下对下,田忌将军三场皆负。"
蛇岐子皱眉:"那该如何是好?"
孙膑眼中精光一闪:"若改变对阵顺序..."他突然将代表田忌下等马的木牌与齐王上等马放在一起,"以下驷对上驷,主动放弃一局。"
蛇岐子眼前一亮:"然后以将军的上驷对大王的中驷,中驷对下驷!"
"正是!"孙膑拍案道,"如此可确保两胜一负,整体取胜。"
两人相视而笑,连夜将策略详细写成竹简。
次日清晨,田忌急匆匆赶来,眼中满是期待:"先生可有妙计?"
孙膑将竹简递上:"请将军过目。"
田忌展开竹简,初时眉头紧锁,继而渐渐舒展,最后拍案叫绝:"妙!太妙了!以一场必败之局换取两场必胜,先生真乃神机妙算!"
蛇岐子提醒道:"此计关键在于保密。若大王提前知晓调整对阵顺序,必会相应调整,计策便不灵了。"
田忌郑重点头:"我明白。赛马当日,我会临场才宣布出马顺序,打大王一个措手不及。"
赛马前夜,田忌设宴款待孙膑和蛇岐子。
"先生之策我己熟记于心。"田忌举杯相敬,"若能取胜,全赖先生指点。"
孙膑谦逊道:"将军过誉了。此计能否成功,还要看临场发挥。"
赛马当日,齐威王高坐观赛台中央,身着华服,面带微笑。相国邹忌立于其侧,目光不时扫向场中。
鼓声响起,比赛即将开始。按照惯例,双方需先公布三场赛马的对阵顺序。
田忌上前行礼:"大王,臣今日出马顺序为:第一场'黑云',第二场'飞雪',第三场'闪电'。"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田忌竟然用最差的"黑云"打头阵!
齐威王惊讶地挑眉:"田卿,你这是..."
田忌恭敬道:"臣想尝试新策略,还望大王成全。"
威王大笑:"好!那朕就按常规顺序:'追风'、'逐电'、'奔雷'。倒要看看田卿有何妙计!"
第一场比赛毫无悬念。田忌的"黑云"虽然奋力奔跑,但仍被威王的"追风"远远甩在后面。场边响起一片叹息声,众人不解田忌为何如此安排。
然而第二场比赛开始后,局势突变。田忌的"飞雪"对阵威王的"逐电",两马起初并驾齐驱,但到后半程,"飞雪"渐渐领先,最终以一个马身的优势获胜!
观赛台上,威王惊讶地站起身。邹忌面色阴沉,目光扫向场边。
最后一场,田忌的"闪电"对阵威王的"奔雷"。两马实力本在伯仲之间,但"闪电"似乎更加兴奋,全程领先,轻松取胜。
三场比赛结束,田忌两胜一负,整体获胜!场边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多年来,这是田忌第一次在赛马中战胜威王。
威王虽败,却显得十分高兴:"田卿用兵如神,此等策略前所未见!不知是何高人指点?"
田忌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回大王,此策乃孙膑先生所授。"
邹忌冷眼旁观,突然插话:"孙先生此计虽妙,但似乎有违赛马公平竞技之本意。"
孙膑不慌不忙:"相国此言差矣。兵不厌诈,赛马如用兵。田将军以智取胜,何来不公平之说?"
威王大笑:"说得好!田卿用智不用力,正是为将之道。"
回府路上,田忌难掩兴奋:"先生今日大展才华,不仅为我赢得赛马,更获得大王赏识,真是一举两得!"
与此同时,王宫深处,威王正在与邹忌密谈。
"孙膑此人确有奇才,"威王沉吟道,"但来历不明,又与庞涓有深仇大恨。朕用他,恐招魏国怨恨。"
邹忌趁机进言:"大王明鉴。孙膑来齐,表面投奔田忌,实则是想借齐之力报私仇。若重用他,恐引火烧身。"
威王摇头:"但他今日展现的才智,确实难得。田忌得他相助,如虎添翼。"
"正因如此,更需警惕。"邹忌压低声音,"田忌本就手握重兵,若再得孙膑相助,恐有不臣之心..."
威王眼神一凛:"相国多虑了。田忌忠心耿耿,朕深知之。不过..."他若有所思,"对孙膑确实需要暗中观察。你派人盯着静观轩,一举一动都要向朕汇报。"
"臣遵旨。"邹忌躬身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月色如水,洒在静观轩的屋檐上。孙膑坐在院子里,翻阅着田忌送来的齐国军事布防图。蛇岐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公子,院外有暗哨。"他低声道,"邹忌派来的人。"
孙膑头也不抬,只是轻轻点头:"预料之中。让他们看吧,我们光明正大,何惧之有?"
蛇岐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公子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应对各方来访的宾客呢。"
孙膑这才放下竹简,他望着远处的王宫轮廓,喃喃自语:"赛马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