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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馆的百叶窗被风掀起一角，阳光斜斜切在陈指导的战术板上。苏夏站在三米外，看着那行加粗的“混双配合缺陷”，后颈突然泛起热意——这是她第三次被单独叫到办公室，理由都是“战术意识不合格”。
“知道错在哪吗？”陈指导放下马克笔，防晒袖套滑落露出半截旧伤，二十年前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银白色，像条沉睡的蛇。她从抽屉里抽出个牛皮笔记本，封面写着“队员观察日志”，边角己经被翻得发卷。
苏夏的视线落在摊开的页面上。潦草的字迹记录着训练细节：“苏夏反手回球角度偏差2.3度”“顾屿杀球时习惯性看苏夏站位”，甚至还有行小字：“两人同步弯腰捡球17次，默契度超现有所有组合”。
“您是说……”她迟疑着开口，指尖无意识绞着队服下摆。笔记本第37页夹着张照片，是上周对抗赛的抓拍——她被林锐的杀球逼到网前，顾屿扑过来救球时，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个完整的圆。
陈指导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促狭。她翻到新的一页，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昨天医疗站，某人守在病床边削苹果，皮削得比数据线还首。”
苏夏的耳尖瞬间红透。她想起今早余小鱼的爆料：顾屿为了给她削苹果，在厨房练了整整两小时，最后把垃圾桶都塞满了果皮。
“这和训练有什么关系？”她试图转移话题，却被陈指导的钢笔尖点了点桌子。
“关系大了。”老教练推过来份文件，标题是《混双心理默契评估表》，她和顾屿的名字后面，“眼神交流频率”“无意识肢体接触”等项目都标着红色的“优秀”，唯独“危机应对同步率”是刺眼的黄色。
“你们俩太在意对方了。”陈指导合上笔记本，指节叩着桌面，“上次林锐故意往你脚边杀球，顾屿的第一反应是护你，不是回球——这在赛场上是致命的。”
苏夏的喉咙发紧。她确实记得那个球，白色羽球擦着鞋尖飞过，顾屿拽着她往旁边跳时，两人重重摔在地上，他的手肘在橡胶垫上磕出片淤青。
“傅云深给羽协发了封邮件。”陈指导突然话锋一转，从抽屉里抽出打印件，“说要赞助下个月的公开赛，但指定你和林锐组混双。”
纸张在苏夏手里抖了抖。邮件末尾附着傅云深的签名，字迹和顾屿有几分相似，却透着股冷冰冰的算计。
“我不换。”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坚定，“我的搭档是顾屿。”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顾屿站在门口，黑色训练服的领口还沾着草屑。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话，凤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在对上苏夏的视线时，突然平静下来。
“陈指导，”他走到苏夏身边，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我和苏夏的配合报告，您看过了吗？”
陈指导挑眉，看着并肩站着的两人。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们脚下织成交错的光斑，像幅没完成的拼图。
“看过了。”她慢悠悠地翻着笔记本，“默契度92分，在国家队历史上排第三。”
“那为什么……”苏夏的话没说完，就被老教练打断。
“因为第三拿不到奥运冠军。”陈指导合上本子，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下周开始封闭训练，每天加练两小时‘抗干扰战术’——韩东阳会配合你们。”
顾屿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了蜷。苏夏知道他在想什么，韩东阳的抗干扰训练出了名的狠，上次有队员被整得抱着柱子吐，说像在枪林弹雨里打球。
“还有，”陈指导突然想起什么，从笔筒里抽出支红色马克笔，在两人的评估表上圈了个圈，“这页笔记你们拿去看，是我当年和搭档拿冠军的秘诀。”
苏夏接过评估表，发现背面用红笔写着行字：“最好的搭档，是既能背靠背战斗，也敢面对面交心。”字迹力透纸背，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羽毛球，和顾屿钥匙串上的挂件几乎一样。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风带着消毒水味。顾屿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苏夏手里——是颗用糖纸包着的糖果，形状像只迷你羽毛球，拆开后是熟悉的味。
“陈指导以前也给队员发这个。”他挠挠头，耳后泛着红，“说甜的能让人放松。”
苏夏含着糖，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她想起刚才在办公室看到的日志，最后一页写着日期是十年前，字迹还很稚嫩：“今天新来的小男孩总跟着苏夏，像只小尾巴。他们捡球时动作一模一样，真好玩。”
“顾屿，”她突然开口，糖在嘴里发出轻微的响声，“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和我组混双了？”
顾屿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从十二岁那年，看你赢省赛开始。”
苏夏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那年的颁奖台，她站在最高处，低头看见顾屿站在人群里，手里举着支粉色的羽毛球拍——正是她后来用了很多年的那支。
训练馆的哨声突然响起，是集合的信号。顾屿拽着她往训练场跑，两人的影子在走廊里被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缠绕的线。
路过公示栏时，苏夏瞥见新贴的封闭训练名单。她和顾屿的名字被红笔圈在一起，旁边写着“重点培养组合”。而在名单的最下方，有人用铅笔写了行小字，笔画和陈指导日志上的如出一辙：“看好你们。”
顾屿突然停下来，转身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准备好了吗？”他问，凤眼里的光芒比阳光还亮。
苏夏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评估表。背面那行红笔字仿佛带着温度，熨帖着她的掌心，也熨帖着她那颗因为他而剧烈跳动的心。
远处的训练场上，余小鱼举着CP雷达图欢呼，秦野的针灸包扔在地上，周晓冉正对着林锐做鬼脸。陈指导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场下并肩站着的两个身影，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一页：“羽翼初成，静待风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