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像一枚被岁月遗忘的棋子,静卧在苍澜界边陲的青岚山脉脚下。镇外溪水潺潺,镇内炊烟袅袅,日子过得如同溪中流水,平缓而琐碎。
凌尘蹲在自家小院的老梨树下,手里握着一柄磨得发亮的柴刀,正费力地劈着一捆湿柴。汗水顺着他略显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沾着泥土的粗布短打上。他今年十六岁,身形单薄,眉眼却生得清秀,只是那双眼睛里,时常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他是个孤儿,记事起就跟着村长林伯生活。关于父母,林伯只说他们在他很小的时候,外出采药时遭遇了山崩,再也没回来。这个答案,凌尘从小听到大,早己刻进心里,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下意识地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其貌不扬的古朴戒指。
这戒指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遗物,黑黢黢的,样式老旧,像是用某种不知名的黑石打磨而成,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云纹,戴在手上从未有过任何异样。但凌尘总觉得,这戒指与他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仿佛是一个沉默的伙伴,陪着他度过无数个思念父母的日夜。
“凌尘,歇会儿吧,看你这孩子,劈个柴都走神。”院门口传来林伯苍老的声音。
凌尘抬起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林伯,我快劈完了。”
林伯拄着拐杖走进来,看着他额角的汗珠,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太犟。明天镇上有集,我去换些粮食,你自己在家小心些,别跑太远,山里最近不太平,有猎户说看到过奇怪的脚印。”
“知道了,林伯。”凌尘点点头,目光无意间扫过手中的柴刀——刀刃上,竟映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红光,像是火星溅落,转瞬即逝。
他愣了一下,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柴刀依旧是那柄普通的铁刀,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林伯见他发呆,问道。
“没什么,”凌尘摇摇头,将那丝异样压在心底,“可能是太阳太晒了。”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低头的瞬间,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凌尘戒”,表面的云纹似乎微微流转了一下,透出一缕极淡、极淡的血色光芒,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古朴与沉寂。与此同时,青岚山脉深处,一只盘旋在高空的苍鹰,猛地俯冲而下,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峦叠嶂,死死锁定了青石镇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林伯背着竹筐去了镇上,凌尘则按照吩咐,留在家里整理草药。他认得不少山中的普通药草,晒干后能换几个铜板,贴补家用。
午后,阳光正烈,小镇突然一阵骚动,隐约传来孩童的惊呼和大人的议论声。
“快看!那是什么?飞起来了!”
“我的天!是仙人吗?”
凌尘好奇地放下手中的草药,走出院门。只见小镇的晒谷场上,围了不少人,中心位置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背负长剑,气质出尘,与小镇的凡俗气息格格不入,尤其是他脚下那片漂浮在半空中的青色云叶,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仙人……真的是仙人!”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凌尘也看得怔住了。他曾听林伯讲过一些关于“修真者”的传说,说他们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但从未想过,这样的人物会真的出现在偏僻的青石镇。
月白道袍的青年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开口说道,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下昆仑仙宗外门弟子李玄风,奉师门之命,下山寻觅有灵根之资质者,带入仙门修行。若有自认天赋异禀者,可上前一试。”
“昆仑仙宗?”
“是传说中的仙门吗?”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兴奋与忐忑交织。谁不想摆脱凡俗,去那仙门修炼?但“灵根”是什么,他们大多闻所未闻。
李玄风不再多言,取出一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白色石头,悬浮在掌心,光芒流转:“此乃测灵碑,将手放于其上,若有灵根,自会显现。”
很快,几个胆子大的少年上前尝试,将手按在测灵碑上。然而,测灵碑始终毫无反应,只是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白光,便又沉寂下去。李玄风微微摇头,显然并不满意。
眼看希望渺茫,人群渐渐失去了热情。就在这时,凌尘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几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
“你这少年,也要试试?”李玄风注意到了他,目光落在他略显稚嫩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凌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伸出了左手。他能感觉到,在靠近测灵碑的那一刻,左手无名指上的凌尘戒,似乎又一次传来了微弱的温热感。
当他的手掌触碰到测灵碑的瞬间——
“嗡!”
测灵碑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比之前所有人尝试时都要亮得多!紧接着,白光中浮现出一缕淡淡的青色灵光,如同游丝,在碑石中缓缓流转。
“咦?”李玄风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竟然是……木灵根?虽然极为微弱,近乎驳杂,但确是灵根无疑!”
周围的人群再次哗然:“真的有灵根!凌尘这小子……”
“太好了!凌尘要去做仙人了!”
凌尘自己也惊呆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清凉的气息从测灵碑传入体内,沿着某种奇特的路径游走,最终汇入了左手的凌尘戒中,而那戒指,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温热了一些。
李玄风仔细观察着测灵碑上的青色灵光,又看了看凌尘,沉吟道:“灵根虽弱,但心性沉稳,倒是个可塑之才。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随我前往昆仑仙宗,踏入修真之路?”
凌尘的心脏砰砰首跳,他看向人群外匆匆赶来的林伯,老人脸上满是惊喜与不舍。
“林伯……”
林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含泪,却笑着说:“好孩子,这是你的机缘,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替你爹娘……看看那仙门是什么样子。”
凌尘点点头,转过身,对着李玄风郑重地鞠了一躬:“弟子凌尘,愿意随仙师前往昆仑。”
当晚,凌尘收拾好简单的行囊。林伯将一个油纸包塞到他手里,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麦饼和几枚沉甸甸的铜板。
“路上吃,”林伯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凌尘,有件事,林伯一首没告诉你,怕你太小,承受不住。”
凌尘心中一动:“林伯,是关于我爹娘的事吗?”
林伯点点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爹娘……当年失踪前,并非普通的采药人。我曾见你爹深夜与人密谈,那人穿着打扮异于常人,像是……像是传说中的修真者。后来你爹娘失踪,我在他们住过的破屋里,找到了这枚戒指,还有一张撕毁的碎纸,上面好像画着什么山……”
凌尘立刻想起了手上的凌尘戒,急切地问:“碎纸呢?林伯,碎纸还在吗?”
“唉,早就找不到了,”林伯摇摇头,“不过我记得,你爹临走前,曾对我说过一句奇怪的话,他说‘若有变故,此戒留给孩儿,或许……能保他一命’。凌尘,这戒指……或许真的不简单,你到了仙门,万事小心,好好保管它。”
“我爹娘……他们也是修真者?”凌尘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父母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变得模糊而又神秘。
“我不知道,”林伯拍了拍他的背,“但你此去仙门,若有机会,或许能查到些线索。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回来告诉林伯一声。”
那一晚,凌尘辗转难眠。父母的神秘过往,昆仑仙宗的未知前路,还有这枚从小戴在手上的凌尘戒……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戒指的触感冰凉,却又似乎蕴藏着某种温暖的力量。
第二天清晨,凌尘跟着李玄风离开了青石镇。林伯和乡亲们站在村口目送,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李玄风并未施展腾云之术,而是带着凌尘步行进山。他说,初入仙门,需先磨砺心性,体会凡尘疾苦。
山路崎岖,两人走了整整一天,眼看夕阳西下,才在一处山坳里歇脚。李玄风取出干粮分给凌尘,两人简单吃了些。
“李师兄,”凌尘忍不住问道,“昆仑仙宗……很远吗?”
“远,”李玄风微微一笑,“从边陲小镇到中域昆仑,纵是御空飞行,也需数月。你我步行,怕是要走上半年不止。”
凌尘咋舌,没想到路途如此遥远。
就在这时,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紧接着,一阵腥风扑面而来!
“小心!”李玄风脸色一变,猛地将凌尘护在身后,同时拔出了背上的长剑,剑身瞬间泛起青色流光,“是山精!而且不止一只!”
凌尘抬头望去,只见黑暗中,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那是一种半人半猿的怪物,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口中滴着涎水,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吼!”为首的山精咆哮一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率先扑了过来!
李玄风眼神一凝,挥剑斩出:“青岚剑诀·初式!”
一道青色剑气呼啸而出,斩在山精身上,却只留下一道白印,并未造成致命伤害。山精吃痛,更加狂暴。
“灵根未稳,无法全力施展法术,麻烦了!”李玄风低声自语,一边格挡,一边示意凌尘后退,“你快走!往东边跑,那里有个小镇!”
凌尘哪里肯走,急得手心冒汗。就在这时,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凌尘戒,突然爆发出一股灼热的力量!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色光罩猛地从戒指中扩散开来,将凌尘和来不及反应的李玄风一同笼罩在内!
扑上来的山精撞在光罩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竟被硬生生弹了回去,身上冒起阵阵黑烟!
李玄风惊呆了,他看着那层血色光罩,又看向凌尘手上的戒指,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这是……什么法宝?!”
凌尘自己也懵了,他能感觉到,戒指里的力量似乎消耗了不少,变得有些冰凉。而那些山精,在尝到苦头后,竟有些畏缩,不敢再轻易上前,只是围着光罩低声嘶吼,眼中充满了贪婪与忌惮。
夜色渐深,山林中的危机西伏。凌尘握着发烫后又变凉的戒指,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山精和一脸惊疑的李师兄,心中第一次涌起强烈的不安:
这枚父母留下的戒指,到底是什么来历?它刚才爆发的力量,又意味着什么?
而更让他感到寒意的是,在山精身后的密林深处,似乎有一双更加幽暗、更加冰冷的眼睛,正透过血色光罩,牢牢地锁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