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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躺在竹床上，残片被他小心收进意识空间时，石匣突然在枕边轻轻一颤。
他的呼吸顿了顿。
自三个月前在山坳里挖到这方黑沉沉的石匣，它从未有过这般主动的动静。
月光透过糊着麻纸的窗棂漏进来，照得石匣表面的纹路泛着幽光，像被风吹动的老树根须，又像被揉碎的星子。
“检测到未知意识波动，正在尝试解析……”推演模拟器的蓝光在他眼底流转，机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滞涩。
林野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竹席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早该想到的，石匣哪会只是个死物？
那日守匣人留下铜铃时说的“因果未断”，张铁匠打铁时掌心若隐若现的符文，此刻全像被铁串起的珠子，在他脑子里叮当作响。
他翻身坐起，石匣入手微烫，贴着胸口时竟有细密的震颤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闭目凝神的刹那，一缕若有若无的低语突然钻进耳中，像被风吹散的旧戏文：“……未来可塑，宿命未定……”
林野的睫毛剧烈颤动。
这声音与三个月前守匣人消失时，他在山风里捕捉到的那几句几乎一模一样！
他猛地睁眼，额角己渗出薄汗，手指却稳稳摸向床头的粗布本子——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石匣每次发热的时间、温度，甚至月相变化。
此刻他蘸了凉水在桌案上划出波动曲线，笔锋重得几乎戳破纸张。
窗外的雄鸡刚啼第一声，林野就套上补了七八个补丁的粗布短打。
竹筐里装着半只风干野兔，是给张铁匠的“谢礼”——昨日修刀时，他瞥见铁匠铺后墙有块砖颜色发灰，砖缝里还嵌着半片锈红的金属碎屑。
张铁匠的铺子飘着铁腥气。
西十来岁的汉子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被炉火映得发亮，正抡着铜锤敲打烧红的铁块。“小林兄弟早啊！”他抬头咧嘴一笑，额角的汗水顺着刀疤往下淌，“昨日那刀用着可趁手？”
“张叔的手艺哪能不趁手。”林野把竹筐搁在砧子上，目光却落在铜锤上——锤柄缠着褪色的红布，锤身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某种没写完的字。
他弯腰假装伴着砧子上的刀刃，余光瞥见张铁匠的手在锤柄上顿了顿，指腹轻轻红布，“就是想请张叔再给打把柴刀，牛子那小子总抢我的用。”
“成！”张铁匠抄起长钳夹起铁块，“等我把这炉铁水……”话没说完，他突然转身，铜锤在火炉上敲了三下，“当——当——当”清脆的响声惊得林野耳尖一跳，那节奏竟与残片上法阵的波动完全吻合！
林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推演模拟器给出的分析：“目标波动频率与‘太初’残章存在共振可能”，此刻张铁匠的敲击声，分明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张叔，我帮你添炭！”他抄起竹篓就往火炉边凑，趁张铁匠转身拿铁块时，迅速摸出袖中预先准备的碎铁块，“叮”地扔进炉里。
“轰！”炉火星子猛地蹿起三尺高，张铁匠被烫得踉跄后退，林野却借着浓烟绕到后院。
堆了半人高的旧铁块里，一块泛着幽蓝的金属片在晨光里闪了下——他蹲下身，装作被绊倒的模样，手掌准确按在那片金属上。
“小林兄弟？”张铁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紧绷。
林野抹着膝盖首起腰，袖中金属片硌得手腕生疼：“摔了个屁股墩，张叔您别担心！”他转身时瞥见张铁匠站在院门口，裤脚沾着新土，眼神像山猫盯着猎物，却又很快弯起嘴角：“铁水要凉了，快来搭把手。”
深夜，林野的茅屋飘着松油灯的焦味。
他把新得的金属片与石匣并排放在桌上，推演模拟器的蓝光将两张脸照得忽明忽暗。
“目标材质与石匣同源度达87%，建议采集更多样本以激活隐藏功能。”
话音刚落，石匣表面突然泛起微弱的青光，像有人在内部点燃了萤火虫。
林野下意识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石匣，那缕低语又响了起来，比昨夜清晰几分：“……寻九章，破迷障……”
他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土墙。
三个月前在山坳挖石匣时，他以为自己只是撞了大运；昨日发现残片与石匣同源时，他以为是巧合；可当张铁匠的敲击声与法阵波动重叠，当石匣主动传来意识波动，他终于明白——自己早被卷进了一场跨越岁月的局里。
石匣的青光渐渐暗下去，却在桌面上留下一个淡蓝色的印记，形状像只衔着星子的玄鸟。
林野摸出怀里的残片，那半枚模糊的印记此刻竟清晰起来，与石匣的光影严丝合缝。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大半，竹影在墙上投下乱麻似的影子。
林野把石匣和两片残片收进木柜最底层，压上父亲留下的猎刀。
他吹灭油灯时，瞥见石匣在黑暗里仍泛着极淡的青光，像只未眠的眼睛。
“明日去鹰嘴崖。”他躺回竹床时，对着天花板轻声说。
那里用炭笔画着青岚山的地图，鹰嘴崖下有个废弃的矿洞，他曾在那捡到过带同样纹路的碎石。
石匣的热度透过木柜传来，像在回应他的话。
夜风掀起门帘，吹得桌上的波动曲线纸页哗哗作响。
林野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不是他在推演石匣，是石匣在等他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