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老宅的书房,仿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昏黄的台灯光晕下,那张泛黄的剪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顾清歌的掌心,也烙在她的心上。母亲年轻锐利的眼神与“抄袭”那两字触目惊心的黑体标题,构成一幅荒诞而残酷的讽刺画。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尚未平息,巴黎雨夜冰冷沉重的回忆又汹涌回卷,将她拖入更深的漩涡。暮寒……那个她救下又伤害她的男人,那个此刻在魔都疯狂拨打着她关机手机的男人……
纷乱的思绪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粗暴打断!
“砰!砰!砰!”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戾的力道,砸在厚重的木门上,震得门框都在微微颤抖,在寂静的老宅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顾清歌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书房紧闭的门。福伯?不会!福伯从不会这样敲门!是谁?!
“顾清歌!开门!” 一个低沉压抑、如同冰层下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浓重的怒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狠狠砸在她的耳膜上!
暮寒!
他竟然追来了!这么快!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知道了!他知道她逃回了金陵!他现在是来抓她回去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他那声音里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顾清歌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将那张泛黄的剪报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护身符。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祈求着门外的人以为她不在或者己经睡了。
然而,那沉重的敲门声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急促,如同催命的鼓点。
“开门!别让我说第三遍!” 暮寒的声音更加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带着他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强势。
顾清歌知道躲不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和翻涌的情绪,努力挺首脊背,走到门边,颤抖着手指,拧开了门锁。
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气息瞬间涌入书房,带着深秋夜风的寒意,更带着暮寒身上那股凛冽的、如同实质般的怒意。
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纯黑色的长大衣沾着夜露的湿气,勾勒出他紧绷而充满压迫感的肩背线条。灯光下,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怒火和一种被冒犯的冰冷,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顾清歌惨白惊惶的脸上。
“暮……暮寒?” 顾清歌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暮寒一步跨了进来,反手“砰”地一声将书房门重重关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书桌上的纸张都微微颤动。他逼近顾清歌,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岳倾轧而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顾、清、歌。”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每个音节都裹挟着冰冷的怒火,“谁给你的胆子?嗯?!”
他猛地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雷霆之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
“不声不响,关机,玩失踪?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暮寒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死死地盯着她,“魔都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你就敢擅自跑到金陵?你把暮家的规矩当什么?把我当什么?!”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猛地往自己身前一拽!顾清歌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额头重重磕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上,一阵眩晕。鼻尖充斥着他大衣上冰冷的夜露气息和那股熟悉的、此刻却充满侵略性的冷杉味道,混合着浓烈的怒意,让她头晕目眩。
“我……” 顾清歌试图解释,手腕的剧痛和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我只是……想回来静静……我母亲……”
“静静?” 暮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残忍的弧度。他猛地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却又在同一瞬间,一把攫住了她的下颌!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迫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怒火、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
“顾清歌,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狠狠刮过她的耳膜,“你是暮家的少夫人!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到处乱跑的顾家大小姐!你的‘静静’,就是把手机关机,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 他后面的话像是被生生卡在喉咙里,但那未尽的怒意更加骇人。
下颌被捏得生疼,被迫仰视着他盛怒的面容,顾清歌心中那点因母亲旧事和巴黎回忆而升起的复杂情绪,瞬间被这粗暴的对待和冰冷的指责彻底点燃!委屈、愤怒、还有连日来积压的屈辱感如同火山般爆发!
“身份?!” 她用力挣扎,试图摆脱他的钳制,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带着哭腔,“什么身份?!一个被协议买来的花瓶?!一个连自己工作室都不能碰的傀儡?!一个被你母亲当众羞辱、还要强颜欢笑的摆设?!”
她眼中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死死地瞪着暮寒:“我在玺园喘不过气!我受不了那些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我回来看看我母亲长大的地方,有什么错?!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暮寒,我不是你的囚犯!”
“自由?” 暮寒的眼神更加阴鸷,攫着她下颌的手力道不减反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下头,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在顾氏摇摇欲坠,在苏家虎视眈眈,在魔都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等着看你出错的时候,你跟我谈自由?顾清歌,你的任性,会害死顾家!也会害死你自己!”
“害死?” 顾清歌被他话语中的冷酷和指责彻底激怒,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那份该死的协议!如果不是你们暮家!顾家怎么会成为众矢之的?!苏晚怎么会疯狂报复?!我母亲……” 她激动之下,差点脱口而出母亲抄袭旧事,但残存的理智让她硬生生刹住了车。母亲的耻辱,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她不想在此时此地、在这个盛怒的男人面前揭开!
她的戛然而止和眼中更深的痛苦,让暮寒的怒火微微一滞,攫着她下颌的手力道似乎松了一丝。他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她布满泪痕却倔强不屈的脸,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委屈、愤怒和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深重痛苦,心头那股狂怒的火焰仿佛被浇上了一瓢冷水,滋生出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是懊悔?是烦躁?还是……一丝被刺痛的心疼?
就在这剑拔弩张、情绪激烈对撞的时刻,顾清歌攥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因为刚才剧烈的挣扎,屏幕被无意触碰亮了起来。
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锁屏界面上!
照片的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背景是金陵老宅庭院的一角,那棵巨大的桂花树下。画面中心,是顾清歌和一个年轻男人的侧影!
那个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干净温和,带着一副细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他微微低头,正专注地看着顾清歌,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而顾清歌则微微仰着脸,似乎在认真倾听他说着什么,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柔和宁静,甚至……带着一丝放松和信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姿态看起来……相当熟稔!
这张照片,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暮寒眼中引爆了更猛烈、更骇人的风暴!
他攫着顾清歌下颌的手猛地收紧!那双刚刚掠过一丝复杂情绪的深眸,瞬间被冰冷的、足以冻结一切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森寒所取代!
“他是谁?!” 暮寒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冰,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带着一种要将人撕碎的恐怖戾气!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男人温和的笑脸,又猛地将视线钉回顾清歌瞬间惨白惊愕的脸上,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猜忌,“难怪要关机!难怪要逃到金陵!顾清歌!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