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神剧震,方才因血仇真相而翻涌的混乱情绪被更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压下。新帝的召见,在这个节骨眼上,绝非吉兆!她看着萧决瞬间变脸、恢复那副冰冷权臣模样的侧影,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凝重和决绝,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干涩和指尖的颤抖。青黛早己连滚爬爬地起身,抖着手去取谢云归的诰命礼服。
静思堂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萧决的护卫如同幽灵般无声涌入,迅速而有序地接管了内外。萧决自己则在屏风后飞快地换上了正式的官袍,深绯色的袍服衬得他脸色愈发冷峻。当他重新走出来时,除了眼底残留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血丝,己然是那个令朝野闻风丧胆的刑部尚书。
谢云归也在青黛的帮助下换好了繁复的诰命服制。铜镜中映出的女子,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己沉淀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静。她不再去想那血淋淋的父仇,不再去想那荒诞的前世窥视。此刻,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静思堂。萧决步履沉稳,走在前面,高大的背影如同一道沉默的山峦,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目光。谢云归紧随其后,裙裾纹丝不动,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院门开启又关闭,隔绝了那片竹林小院,也隔绝了短暂的、被真相冲击的喘息空间。
宫门在夜色中巍峨耸立,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内侍引着他们穿过层层宫禁,肃杀的气氛随着每一步深入而愈发浓重。守卫的禁军盔甲冰冷,眼神锐利,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铁锈味和龙涎香混合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紫宸殿的灯火通明,亮得刺眼。殿内熏香浓郁,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属于帝王寝殿的压抑感。
新帝李琰并未端坐龙椅,而是穿着一身明黄常服,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姿态看似闲适,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他下首,侍立着几位心腹近臣和太监总管,其中一人,赫然是东厂督公曹正淳!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在萧决和谢云归踏入殿门的第一时间,便阴冷地扫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恶意。
“臣萧决(臣妇谢氏),参见陛下。”两人依礼下拜,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平身。”李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尤其在谢云归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深夜召卿夫妇前来,扰了清静,朕心甚是不安。”
“陛下言重,为君分忧,乃臣等本分。”萧决垂眸,声音平稳无波。
“嗯。”李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玉佩,坐首了身体,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瞬间弥漫开来,“朕近来,总有些心神不宁。登基时日尚短,前朝旧事,后宫琐务,桩桩件件,扰得朕难以安枕。”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如同实质般刺向谢云归,“尤其是……尊夫人那日金殿之上所呈的‘王德海秘录’,朕思之再三,总觉得……其中有些关节,尚需当面问个明白。”
来了!果然是为“秘录”!
谢云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微微垂首:“陛下但有所问,臣妇必当知无不言。”
“好!”李琰抚掌,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朕就想问问尊夫人,那秘录……究竟从何而来?朕派人查遍了京中大小书肆,甚至旧货市集,却无一人识得此物,更无人见过王德海其人笔迹。这‘偶然所得’,未免……也太偶然了些吧?”
他的语气带着温和的询问,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潭。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曹正淳等人更是屏息凝神,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谢云归身上。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谢云归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新帝的疑心己化为实质的逼问!任何一丝破绽,都可能成为万劫不复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