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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璃知道，时机到了。
“我有办法，能暂时稳住他的病。”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的力量，“不需要金贵药材。但作为交换……”她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那件虽然破旧肮脏、却相对完整、能勉强蔽体的粗麻外衫上，“我需要你这件衣服。”
少女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剧烈的挣扎。这件破衣服，是她们姐弟最后的一点体面和保暖之物！给她？那自己和弟弟……但看着怀里弟弟痛苦喘息的小脸，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少女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姐……冷……疼……”男孩无意识地呻吟着，滚烫的眼泪滑落，滴在少女枯瘦的手臂上，却像烙铁般灼痛了她的心。
“好！”少女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个字，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和一丝微弱的希望，“给你！都给你！只要你能救阿金！求你！”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下。她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自己那件破烂外衫的带子。
“等等。”苏璃阻止了她，声音依旧冷静，“先救人。把你弟弟放平，让他侧躺，头稍微垫高一点。解开他胸口束缚的衣带，让他呼吸顺畅些。”
少女愣了一下，但看着苏璃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依言照做，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放平在一堆相对干燥的稻草上。
苏璃忍着背部的剧痛，挪到男孩身边。借着微弱的光线，她仔细观察：男孩颈部两侧明显，触手滚烫坚硬，正是典型的“痄腮”并发高热的症状。她伸出沾满污泥血污的手指，在男孩的颌下、耳后几个关键的穴位上，用适中的力道按压、揉动。这是她前世在应急救护培训中学到的，能暂时缓解肿痛和头痛的手法。
“阿金乖，姐姐在，不怕……”少女在一旁紧紧握着弟弟滚烫的小手，声音哽咽地安抚。
苏璃的动作稳定而有力，带着一种与这破庙环境格格不入的精准。片刻后，男孩急促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松开少许，虽然依旧昏沉，但那种窒息的痛苦感明显减轻了。
2.
少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惊喜光芒，看着苏璃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这只能暂时缓解。”苏璃收回手，声音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客观，“他需要散热。找点冷水，湿布敷额头、腋下和腿弯。还有……”她的目光扫过破庙门口，那里生长着几丛在寒风中依旧顽强存活的、边缘带刺的墨绿色植物——仙人掌。“去，弄一块那种带刺的厚叶子，捣烂成糊，敷在他肿起来的地方。”
少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出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尖刺，掰下最大最厚实的一块仙人掌掌片，又找到一个破瓦罐的碎片，忍着掌心的刺痛，用力地捣碾起来。绿色的汁液混合着粘稠的肉浆渗出。
苏璃则趁着少女忙碌，迅速褪下自己那身沾满血污、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里衣。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激起一阵寒颤。她毫不犹豫地抓起少女脱下的那件同样肮脏、散发着酸馊气味的粗麻外衫，迅速套在身上。衣衫宽大不合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但粗糙的布料摩擦着鞭痕带来的刺痛，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活着的真实感。她又将少女递过来的另一件更小的、明显是男孩的破旧裤子也穿上，勉强遮体。
少女己将捣烂的仙人掌糊小心地敷在弟弟的颈部和脸颊。清凉的药性似乎真的起了作用，男孩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沉沉睡去。虽然高热未退，但最危险的窒息和惊厥风险暂时解除了。
3.
少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虚脱般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看向苏璃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复杂。她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单薄的、打着无数补丁的里衣又裹紧了些，在寒风中微微发抖。
“谢谢…谢谢你…”少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后怕，“我叫阿草，我弟弟…叫阿金。我们…从北边来的。”她没有说更多，但那“北边”二字，己承载了太多的血泪和颠沛流离。
苏璃点点头，没有追问。乱世流民，谁背后没有一本血泪账？她将换下的那身破烂里衣，连同沾染了百花楼脂粉气息的几缕桃红纱条，迅速塞进神台下一个最深的、布满蛛网的鼠洞里，用碎石和尘土仔细掩盖好痕迹。
“你们最好也换个地方躲。”苏璃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西肢，背部的伤口在动作下依旧疼痛，但尚可忍耐，“追我的人，可能会搜到这里。”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阿草闻言，脸上再次浮现恐惧，挣扎着想抱起熟睡的弟弟，但虚弱的身体一个踉跄。
“别动他。”苏璃制止了她，“让他睡一会儿。你们先走，往最脏最乱的流民堆里钻，越不起眼越好。”她顿了顿，看着少女单薄的身体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补充道，“活下去。等安稳了，再找地方给他治病。”
阿草用力地点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恩人…你…你要去哪？”
苏璃的目光投向破庙外渐渐泛起的、灰蒙蒙的天光。晨曦将至，也是危险倍增的时刻。她摊开手掌，那半枚冰冷的鱼形玉佩在熹微的晨光中，断裂的螭龙纹路泛着幽暗的光泽。
“去当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它，换成活下去的本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