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在一片冰冷、粘稠的黑暗中缓慢上浮。
痛。
最先回归的是痛。左臂仿佛被巨大的液压钳反复碾压,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敲打在断裂的骨头上,带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剧痛。肋下的伤口则是一片持续燃烧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火辣辣的撕裂感。浑身的肌肉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拼凑起来,酸软无力,连动一动手指都感觉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然后是嗅觉。浓烈的、带着苦涩清香的草药味,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近乎冷酷的消毒水气息,强势地钻入鼻腔,驱散了记忆里雨巷的污秽腥臭。这味道陌生,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洁净感?
陈默猛地睁开眼!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昏黄摇曳的光晕。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大脑深处的灼痛再次袭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用力眨了眨眼,【动态视力】没有开启,负担太重了。视野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陈旧但异常洁净的木制天花板。一盏小小的、用玻璃罐头瓶改造成的油灯挂在梁上,豆大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却带着阳光晒过味道的粗布床单。
这不是雨巷!也不是地狱!
他猛地想要坐起,左臂和肋下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冷汗,身体重重跌回床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醒了?”
一个清冷、平静,如同山涧溪流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陈默的心脏骤然一紧!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
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陋。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装着瓶瓶罐罐的木架。窗边,背对着微弱的、被厚重雨幕过滤后几乎不存在的天光,坐着一个人。
正是雨巷尽头,那束光的主人。
她坐在一张同样老旧的木椅上,身姿挺首如修竹。一盏更小的油灯放在她身前的桌子上,照亮了她手中捧着一本看起来年代久远、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古旧书籍的侧影。她穿着一身洗得泛白、却异常干净的素色棉麻布衣,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而清冷的侧脸。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挺首的鼻梁和略显单薄的唇线。
听到陈默弄出的声响,她并没有立刻转头,只是平静地翻过一页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你的左臂尺骨和桡骨都裂了,我用夹板固定了。肋下的伤口不深,但失血不少,我清理缝合了。”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终于合上书,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完全展露在灯光下。清丽,这是陈默的第一印象。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眉眼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疏离。那双眼睛尤其特别,瞳孔的颜色是极深的墨黑,看过来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被眼前重伤者或先前雨巷血腥所惊扰的波动。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默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一种纯粹观察者的冷静。
“药效应该还没完全过,你会觉得疼,无力,眩晕,都是正常的。” 她站起身,动作轻盈而利落,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液体,正冒着微弱的白气。“喝了它。止痛,也能帮你恢复些力气。”
她把碗递到陈默床边,距离恰到好处,既方便他拿到,又保持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碗里浓重的苦涩药味扑面而来。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却又显得如此神秘莫测的女子,心中警铃大作。底层挣扎求生的本能让他对任何“善意”都抱有最深的怀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地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苏清雪——陈默在心中暂时给她定了这个名字,因为她的气质就像雪一样清冷——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措辞,又似乎觉得这问题本身就很无谓。
“路过。” 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看到你倒在垃圾堆里,快死了。顺手拖回来处理一下。”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里暂时还算安全。把药喝了,凉了效果不好。”
路过?顺手? 陈默一个字都不信!那种雨夜,那种地方,一个如此气质独特的女子“路过”?还“顺手”把一个浑身是血、明显被追杀的人拖回来?这解释比窗外的雨还要敷衍。
他想追问,想探究她平静外表下隐藏的秘密。但就在这时,肋下伤口一阵尖锐的抽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额头的冷汗更多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疼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自己,没有任何谈判和质疑的资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昏迷前系统那冰冷的提示:
【检测到高优先级交互目标…存在未知能量场…潜能点获取途径可能扩展…】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未知能量场……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清雪递药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异常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看起来就是一双普通的手,但系统不会说谎!她身上绝对有秘密!而且这秘密,很可能关系到他的系统,关系到他的生存和未来!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满腹疑问,陈默用还能动的右手,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接过那碗滚烫的药汁。入手粗糙的陶碗质感带来一丝真实感。浓烈到刺鼻的苦涩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他看了一眼苏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