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桃花契

第11章 戌夜同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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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渡厄桃花契
作者:
爱喝桃子啤酒
本章字数:
9380
更新时间:
2025-07-06

“枷锁?”

“是她。”

“也是我。”

“谁也逃不掉。”

沈宴那冰冷而沉重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在死寂的暖阁中回荡,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空气里弥漫的桃枝花香、血腥气、药味,仿佛都被这无形的枷锁冻结了。

沈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布满皱纹的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宴指向他自己手腕和江浸月脖颈的动作。那两道在昏黄烛光下无声对峙的淡粉色疤痕,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掌控一切的威严之上。惊骇、震怒、还有一丝被彻底洞穿底牌的恐慌,在她眼底交织翻涌。

“好…好…” 她喉头滚动,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砾,“好一个谁也逃不掉!孽障!你…你很好!” 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仿佛要将这暖阁的地板砸穿。

她猛地转身,深紫色的锦缎袍服带起一阵冷风,再不看暖阁内任何人一眼,只对着地上那两个抱着流血手臂哀嚎的仆妇厉声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起来!” 又狠狠瞪了一眼被仆妇扭住、抖如筛糠的春枝,“把这贱婢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老身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两个受伤的仆妇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连声应着“是”,拖着依旧哀嚎的同伴,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扭着春枝的仆妇也立刻将哭喊求饶的丫鬟粗暴地拖走。转眼间,暖阁门口只剩下沈老夫人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孤绝背影。

“沈宴!” 沈老夫人背对着暖阁,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警告,“今日之事,老身记下了!这祸水身上的邪祟,这枷锁…你最好能锁一辈子!否则…” 她顿了顿,龙头拐杖再次重重顿地,留下一个令人心颤的余音,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回廊深处,最终消失在死寂之中。

暖阁内,只剩下翻涌未散的水汽,地毯上几点刺目的血迹,还有…那如同被无形枷锁牢牢铐住的两人。

阿蛮依旧沉默地守在门口阴影里,如同最忠诚的磐石。

江浸月瘫坐在矮凳上,裹着沾了几点血迹的素白寝衣,身体冰冷僵硬,仿佛血液都己凝固。沈宴那句“她是我的人”、“伤损共担”、“血源同流”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与沈老夫人离去前那刻骨的警告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绝望之网。她脖颈上的疤痕,他手腕上的疤痕,此刻仿佛都灼烧起来,痛得她灵魂都在颤栗。逃?契约如同跗骨之蛆。留?沈老夫人的杀意如同悬顶之剑。这诡异的同命枷锁,究竟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勒紧她脖颈的绞索?

沈宴静静地立在渐渐冷却的桃汤木桶旁,玄衣湿透,水珠沿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无声滑落。覆眼的白绸遮挡了所有情绪,只余下紧抿的薄唇和那周身萦绕不散的、深沉的疲惫与孤绝。他那只缠着绷带、曾被腐蚀又被桃汤缓解的左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湿透衣袖紧贴的手腕位置——那道疤痕所在之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确认。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能听见心跳。

窗外,天色在无声的僵持中,由惨白转为昏黄,最后彻底沉入浓墨般的漆黑。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如同催命的符咒,遥遥传来:

“咚——咚!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戌时五更——”

戌时!

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江浸月的心脏!子时血诏上那猩红刺目的最后一项任务——“戌时交颈而眠”——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意识里!交颈而眠?!和这个…这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至少曾经是)、被诡异契约强行捆绑、刚刚还以近乎暴戾的方式在水下确认了彼此疤痕的男人?!

抗拒的念头如同火山般喷发!她猛地从矮凳上站起,动作牵扯到左肩和左臂的伤,痛得她倒抽冷气,身体晃了晃,却依旧强撑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要离木桶边那个沉默的身影越远越好!眼中充满了惊惶、屈辱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不…” 嘶哑的声音从她颤抖的唇间挤出,带着濒死般的绝望。

然而,就在她抗拒的念头升腾到顶点的瞬间——

嗡!!!

腕间的桃花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目的血色光芒!那光芒瞬间吞噬了暖阁内昏黄的烛火,将一切都染上了地狱般的猩红!一股狂暴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从腕间桃花印炸开,狠狠刺入她的西肢百骸,刺入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啊——!!!” 江浸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在墙壁上,又软软地滑倒在地!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陷入发间,仿佛要将那非人的痛楚抠挖出来!浑身剧烈地痉挛着,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冷汗瞬间如瀑,浸透了刚刚被阿蛮擦拭干的寝衣!

契约的终极惩罚!对戌时任务的抗拒,招致了毁灭性的反噬!

这剧痛来得如此狂暴,如此深入骨髓,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意志和力气。她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只剩下本能的、痛苦的抽搐和低微的呻吟。

就在这惨烈的惩罚达到顶峰的刹那——

暖阁另一侧,一首沉默矗立的沈宴,身体也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呃——!”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楚的闷哼从他紧咬的齿关中迸出!覆着白绸的脸骤然转向江浸月蜷缩抽搐的方向,下颌线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他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猛地攥紧成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整个身体都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微微颤抖着,仿佛也在同步承受着那撕裂灵魂的恐怖痛楚!

红光持续了足足十息,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敛去。

暖阁内重新被昏黄的烛光占据,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浓重未散的血腥气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江浸月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和灵魂,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和偶尔不受控制的抽搐,证明她还活着。剧烈的痛苦过后,是深不见底的虚脱和麻木。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模糊,只剩下契约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怖威能留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烙印。

沈宴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松弛下来。覆着白绸的脸低垂着,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那只攥紧的左手缓缓松开,绷带边缘再次被冷汗浸透。他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刚刚经历过地震、布满裂痕却依旧屹立的孤峰。

笃、笃、笃……

盲杖点地的声音,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再次不疾不徐地响起。

沈宴动了。

他握着盲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拖着沉重而疲惫的步伐,走向蜷缩在冰冷地面、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江浸月。

脚步在她身前停下。

他没有弯腰,没有搀扶,只是沉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伸向她。

不是搀扶,而是命令。

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寒冰凝结的枷锁,再次落下,砸在江浸月虚脱麻木的意识上:

“起来。”

“睡觉。”

睡觉…交颈而眠…

江浸月涣散的眼瞳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抗拒光芒,在契约那毁天灭地的惩罚余威和此刻这冰冷的命令下,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认命。

她颤抖着,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虚软无力的身体。动作如同生锈的傀儡,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左臂和左肩伤处的钝痛和灵魂深处的疲惫。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几乎要再次栽倒。

就在这时,沈宴那只伸出的、缠着绷带的左手,向前探了一寸,冰冷的指尖,极其短暂地、在她无力垂落的手臂上轻轻一触。

一股微弱的、带着强制性的力量传来,稳住了她摇晃的身体。

没有言语,没有搀扶,只有那冰冷的一触和无声的命令。

江浸月低着头,长发散乱地遮住了她惨白失神的脸颊。她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拖着虚软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挪,极其艰难地,朝着暖阁内侧那张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沈宴握着盲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笃、笃的杖声,如同敲打在她绝望的心鼓上。

终于,她挪到了软榻边。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跌坐在榻沿,连抬起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宴在她身后站定。

暖阁内,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两道纠缠不清的、沉重的枷锁。

沈宴缓缓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指向软榻内侧。

冰冷的命令,再次落下:

“躺进去。”

江浸月闭上眼,屈辱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混着冷汗,消失在鬓角。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动着虚脱的身体,如同沉入泥沼般,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挪进了软榻的内侧。冰冷的锦缎接触到皮肤,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蜷缩起身体,面朝冰冷的墙壁,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存在。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沈宴也坐了下来,在软榻的外侧。

紧接着,是身体躺下的声音。

一股带着冷冽沉水香和淡淡血腥气的、属于男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狭小的空间。

江浸月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锦褥的微微下陷,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带着无形压迫感的存在,近在咫尺。契约的任务…交颈而眠…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

身后的人,似乎也沉默着。

过了许久,久到江浸月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僵持逼疯,以为这酷刑般的“共眠”或许只是同榻而卧时——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毫无征兆地、猛地扣住了她蜷缩着的、靠近墙壁一侧的肩膀!

“啊!” 江浸月短促地惊呼一声,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剧烈一颤!她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蜷缩得更紧!

然而,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她的肩胛骨!巨大的力量传来,强硬地、不容分说地将她僵硬蜷缩的身体,狠狠扳了过来!

天旋地转!

江浸月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强行翻转,从面壁变成了仰躺!

昏暗的烛光下,沈宴覆着白绸的脸,近在咫尺!冰冷的呼吸甚至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他侧身躺着,一只手臂强硬地横亘在她身体上方,手掌依旧死死扣着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榻上,无法动弹!

那姿势,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占有!

屈辱和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江浸月!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上方那张近在咫尺、却覆着白绸、隔绝了所有情绪的脸!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却被他死死压制,连指尖都无法移动分毫!

“你…放开…” 嘶哑的抗议被巨大的恐惧扼在喉咙里。

沈宴没有理会她的颤抖和恐惧。他那覆着白绸的脸微微低下,仿佛在“俯视”着她。另一只手——那只缠着厚厚绷带的左手——缓缓抬起。

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近乎审判般的沉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抚上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指尖下的肌肤细腻,却在喉间那道寸许长的、淡粉色的疤痕处,触感变得粗粝而突兀。

他的指尖在那道疤痕上停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探究,缓缓着疤痕的每一寸边缘,每一道细微的凸起。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最脆弱、也藏着最惨痛记忆的位置。

然后,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按着她的脖颈,迫使她微微侧过头。

冰冷的、带着沉水香和血腥气的呼吸,靠近了她被迫暴露出来的、纤细的颈侧。

江浸月浑身僵硬如铁,恐惧到了极致,反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的麻木。她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唇,隔着薄薄的空气,几乎要贴上她颈侧跳动的脉搏。

“交颈而眠。”

沈宴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在她耳边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进她绝望的灵魂:

“别动。”

“也别想逃。”

“这枷锁…”

他顿了顿,那扣着她肩膀和脖颈的冰冷手指,力道又加重了一分,仿佛要将她彻底钉死在这张象征着屈辱与束缚的软榻之上。

“…你我都得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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