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看着林阳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心里那点因为师弟天赋太好而产生的酸意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佩服。
他知道主祭一场安魂祈福的法会,对一个刚入道门没多久、甚至才引气期的林阳意味着多大的压力和挑战。
这不是在义庄里偷偷炼个丹,这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全乡乡绅和惶恐的百姓,一步都不能错!
“师弟,有把握吗?”阿豪担心地问。
林阳打开请柬,看着上面工整的日期和地点,缓缓道:“没做过,但必须做。法会的流程、需要的符箓、咒语、注意事项,师兄你得教我。”他看向阿豪,眼神清澈而坚定。
阿豪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当年师父带着我做过好几场,流程门儿清!”他瞬间找到了自己作为师兄的价值,精神头又上来了。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开始准备!时间紧任务重!”
两人来到小厅,阿豪难得摆出“师兄”的架势,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清了清嗓子。
“这安魂祈福法会,说起来不算特别复杂,但讲究的是一个‘诚’字,心诚则灵,但规矩也不能乱。”
阿豪努力回忆着,“首先,主祭要沐浴焚香,斋戒一日,以示对天地神灵和亡者的敬意。这个你记得提前做。”
林阳点头,拿出纸笔记下。
“法会当天,场子布置很重要。广场中心要设坛,我们叫‘法坛’。”阿豪比划着,“法坛上要铺黄布,摆上香炉、烛台、净水碗、法铃、令旗,哦,还有最重要的——神像或者祖师牌位,一般是三清或者祖师爷。这个镇里应该会准备好,但我们要检查。”
“符箓是重点!”阿豪加重了语气,“安魂法会,主要用三种符:安魂符、净地符、祈福符。”
他拿起林阳的纸笔,笨拙地画出三种符箓的大致轮廓,边画边说:
安魂符:“给亡魂用的,要画得有‘安抚’、‘指引’的意境。
符胆要圆润,符脚要稳,敕令最好用‘太上敕令’或者‘安魂归位’之类的真言。这个需要很多,到时候要烧。”
净地符:“贴在法坛西周,或者埋在广场西角,用来净化场地,驱散残留的阴晦之气,防止法会过程中被邪祟干扰。
这个要画得正气凛然,符胆要有‘镇’的感觉,敕令用‘清净’、‘除秽’。”
祈福符:“给活人用的,祈求平安顺遂。符胆要带生机,符脚要飘逸点。这个数量不用太多,贴在法坛显眼处就行。”
“咒语嘛,主要是三段。”
阿豪放下笔,努力回忆咒语,“开坛的时候,要念《请神咒》或者《净坛咒》,请神明或者祖师爷降临护持法坛。”
“接着是主祭文,这个镇长他们可能会找人写,你照着念就行,但念的时候要灌注心神,字字清晰。”
“最后是送灵超度的《往生咒》或者《救苦经》。”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具体咒语我得翻翻师父的旧笔记,时间太久,有些记不全了……”
林阳认真听着,将这些要点一一记下。
“还有步罡踏斗!”阿豪补充道,脸上带着一丝敬畏,“这是法会里最显本事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主祭要脚踏北斗七星方位,配合咒语和手势,引动天地正气,沟通阴阳。
走对了,气场自生,能安抚亡魂,震慑邪祟;
走错了……轻则法会无效,重则可能引来不好的东西!这个……”阿豪挠挠头,“师父当年走起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我现在……走两步就头晕。
“师弟,你刚引气,这个最难,要不……”
“必须做。”林阳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犹豫,“你告诉我具体怎么走,我记下来,回头再练。”
阿豪看着林阳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叹口气:“好吧,我尽力给你讲明白。”
接下来的时间,阿豪详细讲述了步罡踏斗的基本步法——天枢(进)、天璇(退)、天玑(转圜)、天权(定身)、玉衡(移形)、开阳(化煞)、摇光(归位),以及每一步对应的手势和大概的心神要求。
讲得他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林阳则听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描述都用心记下,并在脑中反复推演模拟。
他感觉这步罡踏斗与“天罡步”有相通之处,但更复杂,更注重与天地气机的呼应。
讲完步法,阿豪又想起一事:“哦对了,还得准备‘元宝’!给亡魂的盘缠,金箔纸叠的,越多越好。还有法会上要用的法器,桃木剑、铜钱剑、拂尘啥的,得擦拭干净,开光备用。”
“好,我知道了。”林阳点头,“符箓我来画,元宝我们一起叠,法器明天一早清理。”
“行!就这么办!”阿豪见林阳有条不紊,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第二天天刚亮,林阳就开始忙碌。
他先沐浴更衣,以示郑重,然后便投入到了大量的画符工作中。
引气入体后,他感觉对灵力的掌控强了许多。虽然依旧生涩,但落笔时心神更加凝聚,笔下的线条少了之前的僵硬,多了几分流畅。
安魂符、净地符、祈福符,三种符箓在他笔下不断成型,虽然达不到英叔那种蕴含强大道韵的境界,但结构准确,灵力内蕴,隐隐己有几分“神意”。
阿豪也没闲着,他坐在桌旁,拿着裁好的金箔纸,努力地折叠着金元宝。
虽然动作慢,手指也因为紧张有点笨拙,但他叠得很认真,每一个元宝都力求。
嘴里还念叨着:“叠元宝,积阴德,亡魂路上不挨饿……”
下午,林阳抽空去了一趟镇上采购画符用的上好黄纸、朱砂,顺便补充一些糯米。
镇上气氛依旧紧张,街上行人不多,看到他时,目光都带着敬畏和感激。
几个小商贩认出他,硬是塞给他几根葱和一把青菜。
经过杂货铺时,正巧碰到任婷婷带着丫鬟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改良旗袍,外面罩着件小外套,脸上带着一丝倦容,似乎也被最近的变故影响。
看到林阳,任婷婷的脚步顿住了,眼神有些复杂。经历了纸人显形和教堂事件,她原本坚定的科学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林……林先生。”任婷婷主动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任小姐。”林阳停下脚步,微微颔首。
“九叔……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任婷婷关切地问。
“师父还在昏迷,但情况暂时稳定了。”林阳回答。
任婷婷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她看着林阳手里拿着的黄纸和朱砂,目光闪动,最终只是低声道:“那就好……法会……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林阳平静地说完,点头示意后,便提着东西继续往义庄走去。
他能感觉到任婷婷目光中的困惑和动摇,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需要回去继续画符、叠元宝、练习步罡踏斗。
法会的重担,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但林阳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引气入体只是开始,这场法会,就是他作为修道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守护这一方乡土的考验!